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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鸟(2)

2023-05-28 来源:百合文库
结果,我的直觉竟然是对的。
我考入了县第一中学,新生入学例行要进行两周的军训,那段时间就一直住在学校。两天前给母亲打了电话,军训一结束,我便欢天喜地地提着行李回家去了,我满怀期待地打开门,却怔住了。空气中没有熟悉的辣椒炒肉的香味,家里空无一人,客厅的地板上有一只砸得粉碎的瓷碗,芝麻茶水泻了一地,茶叶失去了嫩黄的颜色,如同腌菜般匍匐在地上。我站在原地,惊恐地注视着眼前的画面。少顷,我回过神来,试探性地朝他们房里叫了声:“爸?妈?”无人回应。我在抽屉里翻出几毛钱,飞快地奔下楼,在临街的公共电话厅给父亲拨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
“嘟、嘟、嘟…”
“喂,爸,我是小飞啊(化名),你们去哪了,妈呢?”我焦灼地揩着额头上的汗,声音像快要哭出来了似的。我等了好几秒,才听见电话那边我父亲艰难地清了一把嗓子,
“你今天自己弄点东西吃,我们有点事,晚点回来。你先睡,不要偷玩电脑。”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一开口声音就往回咽,仿佛一用力喉咙要裂出血一样。我没敢给我母亲打电话,折回家拿了五块钱,下楼买了两包快速面,把客厅里的碎片残渣收拾了一遍。九月份的夜开始变冷了,我泡好面,孤零零地对着餐桌上的三个空位,面对着我的那张是母亲的,父亲的挨着她,两人都不知去了哪里。姐姐因为在外地工作长时间都没有回来,她的那张,自然也空掉了。碗里的热气一绺一绺地蓬上来,蒸得我眼睛有些熏疼,我大口往嘴里送面,吃完又从冰箱翻出一个冷馒头,撕去塑料袋,咬了一口,碎馒头跟土坷垃似的扎喉咙,不知是怎么的,在咬第二口的时候,我恶狠狠地咬了下去,把那半只石头般硬的馒头掷向母亲最心爱的一株玫瑰,像狼似的仰头干嚎了一嗓,瘫倒在椅背上。

孤鸟


那一晚我累得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恍然间听见门开了,还是深夜,门一合立马就爆发了争吵,一声声像两只凄厉幽怨的鬼魂,在各个房间里游荡,追逐,最后一字不落地落在了我的耳朵里。父亲的声音第一次那样的歇斯底里,用我从来没在他这听过的刻薄语言控诉着与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畜生!畜生!”在那些对话里我得知,母亲异常的行为让父亲起了疑心,可他没掌握证据,母亲就坚持父亲在无理取闹。争吵随着门啪哒一声停止,我被突如其来的安静吓坏了,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门,父亲仰躺在地板上,如同死去了一般。我蹲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急切地叫他:“爸!爸!你去床上睡吧,地上冷啊。”他那双骆驼似的沉重疲惫的眼睛闭起来了,眉头却是紧锁的,最后我只能去拿了一张毯子盖在了他身上。
那段时间是极为痛苦失意的。我去到学校,昏昏沉沉地捱过每一节课。有次在语文课上,我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天父亲躺在地板上的情景。他原本黧黑泛红的面孔在一夜之间脱了血色,变得焦黄,侧卧在冰凉的瓷砖上,双唇紧闭,干裂的白皮像碎瓦似的覆在上面,瓦缝里是道道殷红的血沟。父亲这副样子使我想起了小学老师家旁边水渠里卧着的一头死猪,浑个泡白了,僵硬的四肢横亘在浅浅激荡的水流里,每次路过我都惊恐嫌恶地往那沟里瞥一眼,捂着胸口逃也似的飞奔。我不可遏制的羞愤起来,气轰轰地冲去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一把塞在父亲的手里。这时父亲才苏醒似的缓缓起身,布满血丝的眼睛瞪了我一眼,把刀还去了厨房。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悲哀和对我这一行为的不可置信以及失望,可是我当时不理解,羞愤痛苦的内心只想让那个破坏家庭的第三者付出代价。讲台上叽叽喳喳的声音让我觉得吵闹,我脑海里回想着那些事,觉得父亲懦弱,便羞愤得一拳轰在课桌上,同桌的女生“呀”地一声从座位上弹起,班上霎时安静的出奇,齐刷刷地看着我,教语文的老头扶着眼镜眉头一抬,一支粉笔摔过来,叫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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