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鸭地(3)

“明秀，妈给你拿东西来了。”她把背包扔在旁边的田垄上，蹲下身子抚摸这片土地，河水正好时，两岸土地都盖了一层河底的淤泥，属这种泥巴最肥沃，最能养稻子。姥姥伸了伸筋骨，看着在稻田里插秧的农民，那是多好的一片田啊，谁能不羡慕呢？
妈妈还是不说话，看着姥姥拿出两把小铲子，姥姥要递给她一把，却被妈妈一下打掉，即使这样，姥姥也依旧是微笑着，她说：“明秀啊，你爸知道你偷拿他的土枪吗？”妈妈不说话。
“和妈一起去挖野菜好不好？”妈妈不说话。
“明秀……”姥姥抚摸着妈妈倔强的秀发，那些刚被剪断的那些碎发，硬的扎手，姥姥叹了口气之后对妈妈说：“行，你去打鸭子去吧，别跑太远。”
于是妈妈这只野鸭子，奔跑着离开营地，离开田垄，向着激流，向着远处的大河，向着河旁边的石子地，还有那产木头的高山中，一步又一步的前进了。在姥姥心中，妈妈背着的东西，妈妈去的地方都是属于男人的。
待到傍晚，夕阳映射在大河的湖水之上，波光粼粼的，让姥姥想起自己小时候在河边见过的那条金灿灿红彤彤的大鲤鱼。妈妈在夕阳中走回营地，虽然手里空空如也，但是就在那一瞬间，在夕阳迷醉的光辉映照下，姥姥还以为自己的女儿背着那条大鲤鱼，骄傲又倔强的走回了自己身边。可终究，那只大鱼只存于虚幻中，妈妈手里什么也没有。

妈妈坐到姥姥身边
“你爸爸做木匠也不是常能打大衣柜的。”姥姥拢了拢刚收拾好的野菜，把它们都收进包里。
“我没打到鸭子。“妈妈看着姥姥，”我也没能挖野菜。“
“明秀，你不用挖野菜了。“奶奶拍了拍手上的土，这双手已经被黄土和野菜浸染很多年了，她继续说：“你怕不怕学徒欺负？”
“我不怕，我也能干木匠吗？”妈妈盯着姥姥微红的侧脸，“女人能干吗？”
姥姥站起身来也把妈妈身上的土拍干净了，她笑着说：“可以的。”她望着远方的河水静静地说：“女人可以干任何事情。”
之后姥姥牵着妈妈的小手，一步一步向家中走去。
妈妈是在这个没打到鸭子的中午，和我讲了在那个下午还是小孩子的她第一次打鸭子的故事，姥姥是妈妈怀我的时候死掉的，姥爷知道我妈怀了我之后指着她肚子骂：“这是哪里来的野种！你和这个狗东西都滚出我的家！”
妈妈就一个人搭草棚住在营地里，姥姥哪里舍得自己的孩子被赶出木匠铺子，饭都吃不上。那天傍晚姥姥带着馒头来看自己的女儿，在那条路上掉到河里了没了踪影，村民说，他们看见一条好大好大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