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桑》（完整小说）(6)

焦仲卿入市，母亲与兰芝不睦，他心中烦闷，他隐隐觉得母亲已有命自己休弃兰芝之意，故只带了个小厮入市，是采买亦是散心。此时他仍不知，有一名秦罗敷的女子，日后还会与自己生出许多故事。
他行至罗敷的布摊前，这布轻薄细密，与兰芝的手艺可一比了。他心想着。突然听一清脆女子声：“公子要多少？我好给公子扯来。”焦仲卿不由抬头，瞬间失色：“你......你竟如此像......”“像刘兰芝。”罗敷仍是带笑。“是我失礼了。”焦仲卿行礼，“小姐莫怪。”“无妨，”罗敷笑道，“从小便有人这么说，我早已听惯了。”焦仲卿不言语，低头翻弄布匹。此时罗敷才得空好好瞧一瞧这位公子，他皮肤白皙，略有胡渣，一双眼不算精致但是也温柔可亲，不管是鼻梁嘴唇还是面容，都不锋利，是极其温润的，身旁只跟了一个小厮，也无一般公子哥的骄矜。
“如今少有女子抛头露面，怎得小姐亲自出来卖布？”焦仲卿随口问道。罗敷答得也看似漫不经心：“阿翁去得早，我与阿母以蚕桑纺织为生，家中无男丁。”焦仲卿自知戳中罗敷心事，忙自责道：“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小姐莫往心里去。”罗敷倒笑：“你这人有些意思，一句话恨不得三个怪罪，拿此事说嘴的人可太多了，也没见谁自讨怪罪的，若人人都要怪罪，那我日日不做其他，只怪罪人了。”焦仲卿不由也笑：“小姐会说笑，原是我气度小了。我家中人口多，这些布又是上好的，如此，我便都买下了，也无需小姐再辛苦了。”说着便取了钱袋拿钱给罗敷。“公子，不用这么多。”罗敷不肯接。“你只拿着就好，就当我为那几句话给小姐赔罪。”“不......”“小姐拿着吧，不然在这闹市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二人拉扯之间，焦仲卿的钱袋不慎掉在地下，二人都没有注意。

罗敷无奈，只得接了，布匹便由小厮抱着，焦仲卿行了一礼离去。
罗敷此时低头见着地上掉落的钱袋，便拾起来，见这钱袋精巧，更胜于自己的手艺，不由赞叹，又见上绣“焦仲卿“三字，方知道他的姓名。此时见焦仲卿匆忙折返：“小姐，我的钱袋不慎落在此处。”“是了。”罗敷将钱袋递过去，称赞道：“令慈好心思。”焦仲卿一笑：“不是家母手艺。”
罗敷望着他的背影：“那定是心上人了。”
四
第二日鸡鸣，刘兰芝便已起身梳妆。所有的衣饰都一一试过，最后却又一件件收起，只穿了一件平日里常穿的绣花夹袄。脚上亦是绣花丝鞋，头上却是她个姑娘时分外珍惜嫁过来后却从未戴过的玳瑁簪，它收在首饰盒底下的时候早已蒙尘失了光彩，但它被兰芝重新簪在头上时却又变得夺目起来，仿佛是借了兰芝此时眼中的光，纤腰约素，白色的绸带都彷佛流光溢彩，耳上垂下的明月般的珍珠温柔无棱角，如同兰芝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温和低垂的。兰芝嫁过来已是两年有余，做了两年多的零碎活计，可她的手依旧如葱根般白嫩，唇点丹砂，更衬得雪肤晶莹，她的脚步依旧如常，不急不缓，如微风拂柳，摇曳却不显轻佻失态，她的美貌，她的行走，她的穿着，一切一切都仿佛是用尺精细量好的，她整个人，好像就是一个美丽的标尺，可供天下女子比较，若是哪个女子与她有半分不像便好像不是最标准的美人一般，她是天下唯一十全十美的珍品，随时要摆出来令人观赏，品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