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11)

回家后未有几日，二老便先后去了。众徒弟亦不敢大肆报丧，只用当初和相公赠与二老的一点碎银草草理了丧事，便都散了。除去换了行当的，余下大半仍投回云林书馆办事。
此案以后，王五倒成了兴平坊内数一数二的人物，坊间皆传他与和相公以兄弟相称，更曾深得当今圣上赏识，本是要赐作大官的，只是本人淡泊名利，最后只讨了些银两来开作书馆。
坊间的闲话只得算作真假参半，全京城的说书先生皆待王五如师父、师爷一般，却是平日里眼见得着的。凡是有人想教孩子拜师入行、有弟子要出师云游，皆要到王五面前得了首肯才好。
行内如此身份的人，按规矩要称爷。评爷、书爷俱不好称，先生们便称王五为戏爷，王五也欣然接受。
却说这一年，与王五许久未有往来的吴三却破了财：原来那几年连年大旱，土地没有收成，吴三田里的佃农委实付不上租子，干脆结伙在庄内大闹抢掠一番，遁走做了贼人。这伙人收了多年委屈，发泄不尽，数日内竟又袭掠了几个村子，惊动了官府，很快便被官军剿灭缉拿殆尽。
遭拿住的贼人供出一伙人皆是吴三的佃户，便有官员拿此事来胁吴三，大有榨尽吴三的打算。
吴三没法子，只得来求如今发达了的兄弟。进了书馆，眼见那华灯彩织，心下暗叹，身姿更恭谨了些。

知会了门人，于前厅又枯等了一个多时辰，王五这才来迎。二人闲叙些旧情，吴三便说明了来意。
王五听了，垂眼作盘算状，幽幽转着小指上鸽卵大的翡翠玉环：“当年你我兄弟二人一道起丘发家的情分，自然算不作假的。如今兄弟你有难，我自是得帮衬些个，只是不赶巧，兄弟我呢，近来手头也不宽裕，不如这样：我这还有二十两闲银子，你且先拿去救急，不必还，待兄弟我再有了闲钱，一定亲自送到府上，如何？”
吴三一听此言，脸缩作一团，更显老态：“我知你对当年那事怀恨在心，兄弟我当时也真是叫邪鬼迷了心窍了，该打，”说罢狠给自己一耳光，“如今兄弟我给你赔不是，只求你还能念及旧情，救我一救。”
这番话说完，吴三偷眼打量王五，眼见仍是不为所动，只得再从怀里掏出一小匣：“当年兄弟我戏说要了你那凤璧，谁想你这憨直的竟真给了，兄弟我便只好暂且替你收着。你看便是现如今兄弟我遭了难了，也没胆敢把这对咱兄弟当年的见证给合着卖了。如今物归原主，只要兄弟你帮着我渡了这劫，我们二家从此便算永世之好，这对龙凤璧，便是子孙后代的见证啊。”
王五嗤笑一声，仍是只顾摆弄指环，不看吴三一眼：“我看你啊，是怕当下卖了那玉璧，更是要叫那些豺狗榨出骨髓来，这才不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