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鹤树(3)

茶低头，拳头握紧又松开，他浑身颤抖，面色苍白，目光又落到那榕树上，透过看不清叶脉的叶子，飘到树下。
还是那里清净，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六
放学，茶走到树下，独自一人站在那。
风轻轻的。
他坐下，抬头，正对上一片残缺的暮色，风从四面八方环绕上来，托住他卫衣的帽子，托住他整个人。
手撑在榕树露出地面的粗糙板根之上，沧桑感一点点侵袭少年的心。
何尝没试想过自己的人生，考不上大学，毕业后找个工地，碌碌无为穷困一生，大概就是这样。
踏星空出门，淋月色回家。
他苦笑，为什么一个男生可以如此这般多愁善感。
七
“小茶，妈妈同意你写诗了，能不要这样了吗？想写就写吧，好吗？”
茶两指夹着烟，翘着二郎腿，吐出一口缭绕烟雾，面对泪流满面的母亲，冷冷吐两个字——
“晚了。”
一个人心里装了太多事，有了太多疲惫和怨气，又怎么可能写出真正所想的诗？

八
茶在树下站了很久，学校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他在暮色中低头寻找。
应该告诉那个叫竹的人，他不开心；应该告诉那个叫竹的幼稚鬼，那样写诗乱放是不行的。
他在暮色中低头寻找，最终是没有找到那个角落里的纸团。
茶叹了一口气，把一直揣在手里的黑笔放进口袋，拎起包，踩碎夕阳，回到那个冷锅冷灶的家中。
九
妈妈又不在家。
他从四箱泡面中捏出一桶，烧水，冲泡，一气呵成，熟练得让人感到悲哀。
心情不怎么样，三两口扒完面，他随手抄了几页作业，免得明天又要听唠叨。
接下来洗澡，刷牙，听歌，发呆，睡觉，生活就是这样。
他脱下卫衣，习惯性抖了抖衣服。
一只千纸鹤从卫衣帽子里飘落下来，旋转着，缓慢地落在了白色的瓷砖上。
熟悉的隐隐墨痕。
十
茶愣住，捧起那只千纸鹤，什么都没细想，先兀自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