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蟾（四）

松子最先醒，松子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走进爷爷的房间，看到躺在地上的不人不鬼，他确认了第一件事。这不是梦。
松子畏畏缩缩地站着，他想接着确认不人不鬼到底死没死，但他不敢走上去。
不人不鬼却马上睁开眼回答了他。这回松子没有叫，也没有哭，已经白天了，而且今天太阳这么大。不过松子还是怕。松子向后退了一步，他注意到了不人不鬼脸上的绯红一片，那是一种病态的绯红，而这竟然让松子的恐惧减轻了不少。
不人不鬼吃力地支撑起身子，倚靠在柜子边坐着。枪伤在后背，右边那块肩胛骨边上，枪眼传来灼烧般的痛觉，随着心跳一次次刺痛着整个右半身的神经。发烧让他头痛欲裂，全身乏力。不人不鬼张开干裂的嘴唇说：“给我打水来。”
松子犹豫了一下，说：“你等着”
松子很快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过来，送到不人不鬼嘴边，不人不鬼张嘴努力地喝着，每一口都耗尽了他的力气似的。松子于是不那么怕了，反而竟然有了一丁点儿要照顾不人不鬼的念头。
其实也不奇怪，这人啊，不论多么恼怒悲伤兴奋，睡上一觉再起来，眨巴眨巴眼皮子，什么恩怨情仇就都只剩下一半了，这个时候就需要洗把脸，等你再洗把脸，清醒了，得嘞，剩下的一半就该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