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君生我未生，遗君长生草（上）(2)

曾有远方的堂亲欲将儿子过继给丞相，但被陆夫人婉言拒绝了。因为夫人始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或者说是，属于自己的孩子。
丞相年前被封为广陵侯，子息之事便愈发提上日程了。丞相从来不近女色，世间女子都希望得配陆相这般情深意重的良配，但如今却是夫人主动提出为丞相纳妾。
毕竟，若无子嗣，断送了不仅是陆氏香火，还有承袭爵位的机会。彼时陆夫人不但要承受宗祠的非议指点，还会在史书上留下妒妇的恶名。
在圆房前一晚，夫人把我和春兰唤到面前，笑意吟吟地望着我们，亲手给我们插上发簪。然而不知为何，我在她目光中看到的不是和善，只有冷冰冰的寒意。
她和颜悦色地阐明了对我们的要求：两年的时间内，若能为相府添丁，我们余生可保无忧；倘或一举得男，今生便能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然而，无论生男生女，孩子一降生便要抱养在主母膝下。
夫人没有明言，若两年后没有得孕，我们将作何下场。但那时下场，也不难揣测——打发到郊外庄子里作浣衣婢，配给伙夫小厮为妻，或是送到官家妓院，我们和相府的花花草草没有区别，插在琉璃瓶中精心栽培，还是扔在泥土里不论生死，这一切，全凭相府女主人的心意。
饶是彼时年幼，我仍不难猜到夫人挑选我二人的缘故：春兰是家生子，父母都在相府为奴，她的命自出生起就握在陆夫人手上；而我和春兰不同——我比春兰更好掌握。

我的父亲是被丞相智擒的南朝将军，此时的我，再不是什么高门贵胄的千金小姐。我不过是一名从战俘营抄没的奴婢，我的性命在夫人眼里连一粒草芥都不如。
末了，夫人神色凝重地叮嘱道：“记住，你们的职责就是为相爷繁衍子嗣，其余的事情，不必你们挂心。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丞相府后宅见不得污秽，不要动歪心思想些旁门左道。到时若犯在我手上，别怪我做事不留情面。”
望着夫人的双眼，我感到些许异样。她的语气与其说是叮嘱，不如说是警告。
那一夜，乏善可陈。
没有红衣，没有妆奁，没有拜堂。只是发髻上簪了两朵红花，我便匆匆嫁作他人妇。
丞相似乎也很别扭，大概此前他从未与夫人以外的女子有过肌肤之亲，与我的青涩也不差几分。
匆匆圆房后，我疲倦地靠在枕头上昏昏睡去，而他则换了件外衫，往书房歇下了。
我不知道春兰是如何度过初夜的，大概和我相似罢。
夫人必然晓得。她不但不恼，反而十分欢喜，隔日将我们召到她房中，一人赐了一只玉镯，似是对我们的嘉奖，奖给我们将与丞相行房办成周公之礼，而非男女合欢恩爱。
我也很高兴，夫人的态度是决定我们能否安宁度日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