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马(4)

师父并没讲过他是怎么得到这个名号的，他也没兴趣知道，他只对师父教他的技巧感兴趣。师父不藏拙，很热心地教导他，他学得也刻苦，没几个月就小有所成，下手安静得像只猫，快得像只兔，接连几次得手后，师父对他的评价也越来越高。
然而没过多久，师父受人之托，要去镇上最大的贪官家里偷账本，因为知道这一趟的危险，师父去之前把他安置在城里，还说如果自己没能回来，就不必再回镇上找他。
结果，一去之后接连几天没有消息，他再度听到师父的消息时，是两个从镇上进城的人路上闲谈，他无意间听到——师父被捉住了，那贪官家里的下人把师父打断腿脚扔在街上，最后饿死。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悲伤，或愤怒。但他那时候起，就打算回到镇上，亲手把师父没能偷出来的账本偷走。
因为之前师父曾潜入的缘故，这贪官心生戒备，夜半三更也有下人巡逻守着。他溜到马厩边上，为了吸引下人们的注意，一把火烧了马厩——当然还有马厩里的马，红的、黄的、白的，高的、矮的，声声惊恐的嘶鸣，伴着冲天的火光划破了夜幕。

他偷到了账本，却不知自己要账本有什么用。
他听说那场火愈演愈大，十几匹马被活活烧死，连带两个最先赶去灭火的下人，也被烟熏倒后烧得只剩焦黑的骨渣。
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再次潜去陈婶家里时，带了火柴和一小捆干柴——如果屋里有人，他就连同纸马和屋子一起烧掉。反正从那次放火烧马厩以来，他偷盗从来不考虑后果，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命也有二三十条。
这天月亮被黑漆漆的云遮住了，他只好点着一根干柴照明，陈婶家里没有人，和梦里一样。
这陈婶运气不错，捡回了一条性命，他想。
他仔仔细细地找，柜子，桌子，墙角，不但没见到纸马的影子，连本来摆放在那些地方的其他东西也少了许多。大概是为了给孩子看病，全当掉了吧。
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他有些烦躁，一把推翻桌子，上面有多半瓶不知是什么的液体，洒了一地。
通过液体的反光，他看到床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探下身去，将照明的干柴支在床边，把半截身子伸进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