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潮陆两栖(9)
我在黄金城做了五百年的太子,这只是明面上的事实。实际上,我是在寒鸦阁做了五百年的太子。从早到晚我唯一干过的事就是吩咐差事亮灯熄灯,期间办过最大的一票,也只是和工部探讨电路进户的问题。其余时间则辗转在睡和吃之间,偶有雅兴也会画几幅抽象画。我的肠胃不好,生活又这般无聊,故而常常谢绝进食。每当此时,送饭的人就会吓得神智恍惚,抱头鼠窜,从寒鸦阁那面最大的镂空窗户上跳下去。我随笔记录了一番,五百年间竟有三百二十人是这样摔死的。其间,一百七十四个头朝地,另一百四十六个屁股朝地。再调查一番,发现那一百七十四个死前都戴着帽子,另一百四十六个则为防挨板子穿了铁裤衩。故往后规定,凡来送餐者都要穿戴好帽子和铁裤衩,如此,若是想不开跳楼,也便不会再落到地上了。
我有时也觉得这样生活不是个办法,所以就开始没日没夜地规划起出走。每当有人跳楼摔死了,我就吩咐礼部的人把他们的头发剪下来,将这些表在墙上,以慰他们魂灵的忠心。到了最后,整整一面墙都是人的须发,我就将它们一缕一缕地编成一股。
那是我做太子的最后一天。在传达熄灯的指示后,我故作爬进被窝,待香炉烧火的气味完全消散,就蹑手蹑脚地站起来,把早已准备好的头发拿出,绑在那面大窗上,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我不必担心楼底的守卫,毕竟这块去处总有人跳楼,士兵们不想看到脑浆迸溅的刺激场面,也害怕被砸中了一道上路,就干脆全员甩手不干,将这个地方空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