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隐士(2)

于是两人竟博弈起来，布局过后，守中知其弈力高于数穹数倍，然自己不可扫客人之兴，首局需让之，故下起指导棋来，指导棋意在于助人提高棋力，增长棋道，数穹见守中落子奇快，思路如云，只道是对方棋力奇差，想以快致胜，自己棋力高超，可不能落人下风，于是也装自己思路清奇，但这样一来，其棋力越加不济，有时竟分不清杀棋和随手。
过了二三十手棋，数穹左支右绌，败像早成。守中心下好笑，想棋力不精，却要装高手，然客人大言在前，自己若杀棋，面子上需不好看。于是卖个破绽，让数穹赢下一局。
不料数穹竟欣然自乐，得意忘形，只道自己反败为胜，竟绑起面来，细心指导守中复盘，称自己这布局打有来历，津津乐道，“炮起边塞上，翻卒势如飞....”，自卖自夸还罢了，还指点守中这棋如何如何好，这棋如何如何臭，这棋有何后手，竟似高手戏弄庸手一般。守中微微皱起眉头，想天下竟有如此奇人，身材虽伟，智若婴儿，不禁暗暗恼怒，决心下局定要杀醒他。
复盘结束后，数穹曰：“汝棋法甚低微，幸遇高人，得我指点一番，必有裨益，可再博否？”守中应允，只是眉头又皱了半寸。
这次守中凝神起来，尽下十分功力，想要在七八回合内布好杀招，好让其知道天高地厚。而数穹却不是这般心思，只道是守中这回合认真起来，但想自己是高手，于是摆出一副气定神闲起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好个高人。

时天气湿漉，有一对青蛙交配于旁，数穹竟说起青蛙交偶之法来。守中曰：“下棋不语真君子。”数穹丝毫没察觉守中眉头又皱了半寸，笑而对曰：“落子无悔大丈夫。”，继续说其青蛙交配之事来，说到雄蛙的王英枪如何如何，市侩言语齐上，忽然守中打断曰：“将军。”，数穹看棋时，并没有将军，应了一招，继续谈论青蛙之时，谈到雌青蛙的牝门如何如何，言语多恶心，数穹有插口曰：“将军”，数穹一看，仍让没有将军，正色曰：“君子谈话，岂可打断耶，君不知礼仪，非君子也。”，守中面色由红转白，而数穹仍不知止。
数招过后，数穹落败，只是数穹心不在焉，想自己输了理所当然，守中谦让曰：“蒙君承让，忝在胜位。”数穹以为守中真心赞美自己，飘飘然起来，“照啊，你知我谦让，否则以我棋力，怎能看不出你的二三流招数。”其实守中棋力超凡，岂是二三流可比？
守中烦厌数穹乖戾，多次相辞，数穹不通人事，腻歪不归，谈论经书，竟至傍晚。数穹谈论经道之时，见守中唯唯阿阿，以为守中不学无数，自己身为隐士高人，不防教化于他。殊不知守中内心实在不胜其烦，叫苦不迭，思量脱身之计，眉头已经皱成疙瘩。数穹终于见到守中窘态，但也以为是守中听经闻道，仔细思量所致，故也不以为意，口中忍喋喋不休，唾液横飞。
至傍晚，守中练习书法，为褚遂良字体，端阳方正。数穹凑近一看，曰：“你作何家字体？当今之时，苏黄米蔡，你竟不知？真是孤陋寡闻。”守中闪在一旁，原来数穹靠得极近，两面相贴，让人感到十分不自在。又听数穹口出狂言，而自己写楷书，如何关系到苏黄米蔡？真是不可理喻，气愤之际，脸色竟铁青起来。涂起张旭草书，龙章凤篆，熙熙然如大家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