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栋】赵大家(3)

“还有最后一道！”赵大家的声音拖得很长，足够激起我的好奇心。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盘子，有淋上焦糖色汁水的鲈鱼、有白嫩嫩掺杂红艳辣椒的玉豆腐、有泛着金光的小生菜；一只砂锅里摆着硕大的土豆，拱卫着绽开的牛肉；一碗蘸水，与旁边剁烂的热猪舌相得益彰。厨房里面，灶台上滚着一锅金黄的油。而赵大家不紧不慢地往灶台旁踱去。
原来是锅包肉。碗里的是裹满淀粉的肉片，被赵大家一片一片徐徐掺在热油里，肉片就同一只新生的翠鸟扑腾一二，就生长出膨大而金黄的外衣，在油锅里摇摆。
我问他要不要打个下手，他朗声说：“快好了！”我刚要再问，他便把锅中的肉盛到了盘里。
接下来留些底油，投进去许多花绿的配菜，我确实不认得，却十分好看。然后一碗调好的酱汁并肉合放到锅中，个中物质混在一起，激出一围挣脱的烟雾，汁水从清趋于粘稠，烧成褐色的模样。中间穿插放进先前切好的配菜，真就成鸟窝一般了，包裹了那些金色的翠鸟。
我坐在桌子上，看这满桌的硬菜，实在不禁吞咽一口口水。赵大家洗净了手，把水抹在腹前的围裙上，扬着手对我说：“快尝尝，快尝尝！”
我选择先吃新出锅的锅包肉，一入口便是脆生的外裹，搭上酸甜口的酱汁，我咀嚼中嘟囔出几声好吃，要着急对赵大家提出赞美。接下来口感便趋于软糯，与豆腐嚼来无益。汁水带来的味道，再次袭击舌尖。我想到这里总能想起那一天的美味，嘴里要淌出涎来。望梅止渴，恐怕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当时向赵大家竖起大拇指说：“你绝对是这个！”他哈哈大笑。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顿饭。
他又邀我尝了其他的菜，我起身开了几瓶啤酒，和这位大厨闲聊起来。我才知道，这是一位山东汉子。
“山东好啊，山东厨子厉害，能做硬菜。”我发表感慨。
赵大家一如既往爽朗地笑了几声：“我哪儿厉害啊，刚刚学。我师傅手艺才叫好，那个味儿绝了！”
我大嚼特嚼：“我们这里这么小，资源枯竭城市，你怎么想着来这里发展啊？”
赵大家夹一块土豆，说：“我师傅厉害吗？他被这边一个馆子请过来当厨师，我要学东西，可不得过来啊。”
“那中午不忙吗？怎有空回来。”
“忙！我师傅就快忙死了，整个厨房满满当当的，老板一点不缺人手，就是缺个名声，把我师傅远远的请过来。我师傅也不好意思叫我顶了其他年轻人的工作，那样他心里不好受。老头人可好了！平时我就等他上午下午闲了，跟他学学手艺。”
他接着说：“我现在没工作，我师傅偶尔把工资分我花花。我以前做生意的，倒攒了点钱，行业不景气嘛，也就没干了。我这个人，你看这肚子就知道我爱吃吧。哈哈，就找我师傅学学手艺。本来想交学费的，但老头人特别好——我师傅啊，他一分钱也不收我的，还管我住。就是来这边，他实在没法子瞎了，变不出房子呀。我也急，得亏遇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