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路（下）(6)

姜未明在窗边呆呆的立着，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这时他突然看到窗边的桌子上有一张字条，上面的笔迹虽然凌乱不堪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师父写的：“去城西济世堂旁边的关山武馆找“”一个叫焦越的人，跟他说，芍药花开了。” 他赶紧穿好衣帽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离开前，他似乎看到师父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姜未明一直在后悔，如果那天自己离开之前回头再一眼就好了。
哪怕只有一眼。
待焦越带了一众徒子徒孙火急火燎赶到小院时，姜未明所说的诡异景象已是消失不见，只看到园内一片茫茫，而多年未见的自家师弟枯坐在石头上，身上落满积雪，脸色暗若金纸，早已了无生机，他顿时感到一阵晕眩。他的嘴唇不住地颤抖，匆忙出发时就没系好的发束这时散落下来，随风兀自飞舞，他喃喃道：“你说死的时候身边要开满芍药花，你说要教出一个能顶我十个徒弟的徒弟，你说要藏在一个我跟亭云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这些你都实现了，你是天下第一守信，你比我俩都厉害，可你怎么就偏偏在见面这件事上失信于我呢……”
姜未明看到园中芍药花已然衰败，心中立时大悲，再加上风雪交侵奔波劳累，竟晕了过去，旁边几位急忙搀扶。

半柱香时间过去，焦越仍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任由风雪将自己的须发染得雪白。为首几个徒弟眼见着师父背影愈发苍老，担心他的身体，正要上前询问，焦越的身体里突然迸发出一股滔天的气势。“谁让你们过来的？滚回去！谁要是没有我的允许就接近，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几人从未见过自家师父如此暴怒，吓得浑身直哆嗦，只好退了回去。
半晌后，焦越颤着音长叹一声，解下自己的大麾将自家师弟裹得严严实实，随后将他背了起来。焦越转过身，身后的徒子徒孙们这才发现他早已是老泪纵横，连忙跪下。“从明日起，我关山武馆戴孝三年。”众人齐齐叩首。
天地间仿佛只余那个颤巍巍的身影。
“师弟，不赌气了，我们回家。”
几个月后的清明。
 “未明，这已经是你第三次闯进祠堂了，你可知错？”焦越看着面前的少年，声音温柔的像是街口卖烤红薯的老大爷。姜未明却丝毫不领情，翻着白眼低头从怀里拿出刚偷出来的灵位，上面仅有“陈平之往生莲位”七个大字，他细心地用袖子把牌位擦了又擦，然后摸着那个名字一言不发。“你师父一身本事你没学多少，这股子牛脾气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你不说，那我来替你说？”焦越扶起刚被松绑跪在地上的姜未明，为他拍掉身上的尘土，他被抓住时为了护住怀里的牌位吃了不少苦头。“你错就错在不该那么自大，”他抬手在少年脑袋上敲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自大，你怎么会中那么简单的陷阱？你本可以像前两次一样顺利的逃走，而不是被你的师兄们捆成个粽子丢在我的面前。这里可没有人的轻功能跟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