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路（下）(5)

赵祁珏笑笑，说：“世上的父亲都是孩子心中的英雄，我们也不例外，况且我们的父亲又是那样一位近乎于完美的男人。论文治，我不用多说，我父皇取得的那是顶天立地响当当的成就，自古以来的帝王他至少能排进前五；论武功，父皇久经沙场，当时跟着先帝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不知打了多少硬仗，就说当年打应天府的时候，当时正是我父皇亲率八千轻骑成功堵截了妄图配合守军反包围我军的两万援军，那一战后他麾下骑军十不存一，他自己更是身中七箭，刀伤无数；还有那场被誉为我朝定鼎之战的江陵府骑战，我父皇带着一万骑兵奇袭三处粮仓，引出两支敌军主力共计八万三千骑，待伏兵将其全歼后，那一万骑连我父皇在内只剩十五人和一杆断裂的大旗。” 此时的赵祁珏语气虽淡，脸上却满是掩不住的自豪和与生俱来的霸气。“有这样一位父亲，他的认同是我们兄弟几个最希望得到的，可他只对喜欢吟诗作对的老四称赞有加，而对大哥却是十分严厉，有一次我们睡过了头误了早课，我跟二哥只是罚站，大哥却吃了板子。
从那天起大哥就发了狠，在成为下一个父皇的路上一骑绝尘。可惜后来他死了。” 赵祁珏低下头说：“他甚至到死都没被父皇夸过哪怕一句。”

“所以我跟二哥要加倍努力，当一个不让父皇失望也不让大哥死不瞑目的接班人，要让父皇放心地把国家交到我或他手中。我知道父皇这盘棋是为了让我们更快地成长，所以我没有任何怨言，即使这会让我们兄弟相残，会让我们中的某个人甚至两人一起死去。这就是皇室的宿命，自古如此。” 赵祁珏复又抬起头。
三人沉默不言，任月光如水流淌。
四十年后，同一轮月亮下，他们三人仍是沉默的坐着，只不过地点变成了皇帝寝宫乾庆宫的房顶，而坐在中间的，是老皇帝赵祁珏。
（9）
四年前，腊月初九，扬州初降瑞雪。
商贩早早关了店门，街上行人缩着脖子急匆匆的往家赶。城内万家灯火，而天边像是被这火烧穿了一般，透着血色。
姜未明从睡梦中惊醒，心中莫名惊悸难已，他望向师父的床，本应在上面熟睡的人却不见了踪影，过去伸手一摸，被子冰凉似寒铁，巨大的不详感顿时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往窗外看去，面前的景象骇的他仅存的一丝睡意都荡然无存。
师父双眼紧闭盘腿坐在苗圃正中的石头上，苗圃内本应枯萎的芍药竟开出了妖艳的大红色花朵，光秃秃的地上除了那些肆意开着的芍药花之外再无他物。暗红色的天空下鹅毛大雪纷飞，师父身上和周围的地上却是一丁点积雪都没有，时间像是在他周围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