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棵橘子树(4)

“后来，他说他想要在高速公路边开一间旅馆，避世而生，我欣然同意，帮他买下了在高速公路旁的一间旧宿舍楼，帮他改造成了一个三层的旅店。他说他要给这件旅店命名为“三十五棵橘子树”，那是他妻子最喜欢的一本书。”王华苦笑，“他不知道，那也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我们高中的时候一起看过的，在教学楼的天台，他忘了。”
“旅店实在是太偏僻了，根本赚不了钱，我每个月都会给他打一笔钱，算是接济他的生活，那点钱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我的秘书太聪明了，时间一久，她总能察觉出数目的不对，问过我好几次钱的去向，我都搪塞了过去。”
“2018年12月31日那天，我带了些酒菜去旅店找他，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一件事，从他妻子过世的那一年开始，每一年的这一天都是我陪他度过，我们一起度过旧历的最后一天，在新历的第一天，然后第一个祝对方新年快乐。这是我三十多年来做得最浪漫的事。可是那个贱人居然，居然敢跟踪我？她居然想探听我跟他的秘密。她也配？”王华的表情变得狰狞了起来，身后的警官一把把他摁倒在桌面上，他才冷静了一些，“请放开我，我的故事还没讲完。”

我挥了挥手，警官放开了他。
“抱歉，我失态了。”王华整理了一下衣襟，但依旧掩盖不住狼狈。
“没事，习惯了，您可以继续。”我轻声笑到，确实是习惯了，做心理咨询的这些年，早就见怪不怪了。
“我知道，他在那天晚上……”王华的眼神有些飘忽，我敏锐的把握住了这个细节，这是人撒谎的前兆。王华停顿了几秒，才又继续，故事却变得有一些含糊，“那天晚上来登记的人里，有一位就是当年肇事逃逸的司机。他左眼有很明显的疤痕，我跟他都认出了那个人。我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
他怎么知道那个人是肇事逃逸的司机？我在心里问道。
但是，既然是故事，那么对方如果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去问。这是听故事人最重要的职业操守。
“果然，那天晚上，我看到他拿着水果刀，在阴暗的厕所里狠狠的扎进了对方的胸膛。我简直爱死他那一刻的眼神了，他仿佛在宣告，他已经彻底沦为同我一样的垃圾，永远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世人来往光明。”王华满脸的陶醉，如果说一定要给这样的表情做一个定义，那么我想我将它定义为“爱情”，王华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