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巨夫斯基埋儿(2)

她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眼里再度泛起了绝望的泪光。
“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好些日子我都听到她的咳嗽和呻吟，哦，你不知道当时我的心是多么的痛啊！我日夜思考，辗转难眠，总也找不到原因，后来，嘿，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郭巨夫斯基没待他的夫人说话，便自顾自地接着讲了下去：“我发现了我的这个小敌人——小坏蛋，他正是我要找的原因！那天我给妈妈带回一个蛋糕——我只带回那么一份，给了妈妈，但不一会儿我便在这个小坏蛋手里发现了它。可想而知，妈妈一定是把好东西都省下来，自己不吃不喝，白便宜了这个混蛋。哎呀，这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才好呢？他拿不定主意，便去问母亲。他步入母亲昏暗阴冷的小房间，屋里弥漫着背阴而潮湿的水汽，混合着老年人身上的腐朽气息，形成一股怪异难闻的味道，但孝子郭巨夫斯基毫不在意。
“妈妈，你感觉身体好点儿了么？”郭巨夫斯基坐在老妇人低矮的床边，亲切地问。
床上的老妇人就像一条发霉的旧棉絮，破破烂烂地随便堆放在床上，只有眼珠间或一轮，方知她还是个活物。
郭巨夫斯基看见她苍白的脸颊和浮肿的肩，愉悦地笑了起来，欢快道：“看来你好多了，亲爱的妈妈。”
老妇人艰难地喘息着，活像一条脱水的鱼。
“妈妈，我问你一个问题。”郭巨夫斯基语调甜蜜地说，“我想活埋了我的儿子，你看怎么样？”

老妇人眼珠动了动，没什么反应。
郭巨夫斯基对这事有经验，他知道他的母亲没有听清，非常耐心地重复了几遍。
老妇人终于有了一点不同的反应，她的喘息急促了几分，喉间发出呼噜呼噜的痰声。
“我很高兴你终于听清了……对，就是活埋。”郭巨夫斯基不紧不慢地说，“你看，他抢了你的东西吃，害得你挨饿；你的好儿媳妇本该精心照顾你，此时却整日围着他打转，甚至连你的房间都被改成了婴儿房，让你不得不来睡柴房……唉，那个小坏蛋留着有百害而无一利，要不我干脆把他给埋了吧！”
老妇人挣扎着动了动胳膊。
“哎，妈妈，小心一点——你同意活埋他了么？”郭巨夫斯基出于孝顺提醒了他妈一声，并没有伸手去扶，他妈也意料之中地没能抬起胳膊。
“你要是同意，那我立刻就去埋，要是不同意，你就说出来告诉我。”
老妇人努力地张嘴欲言，这在她身上引发了巨大的灾难——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胸腔都在可怕地震颤着，那种声音沉闷又沙哑，像一口干涩的井努力地试图打出水来，又像在十八层地狱之下受苦受难的恶魂借她这张干瘪的嘴与嘶哑的喉所发出的惨叫，令人稍听便不寒而栗。但孝子郭巨夫斯基只是耐心而微笑地听着，并没有捂耳或走开。
“你瞧，妈妈，你同意了。”他高兴地说，“先别忙着激动，我这还没埋呢——等我埋完了再高兴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