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畏寒(3)

他像一个瘾君子，极度地畏惧着寒冷，就像极度地逃避瘾症发作的痛苦。唯有鲜活的心脏、涌出的温暖能让他从中解脱一瞬。
每一次短暂的温暖已经让他明了这是不可长久之物——但他已经戒不掉了，只得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但他没有想到他还能遇见长久的温暖。
那是和他被丢弃那日一样的雪天。他蜷在角落里，头顶上感受着落雪的消融。忽然间那消融的凉散去了，一把漆黑的伞为他撑起了一个没有落雪的小世界。
他抬头，深色的眼眶里镶嵌着磨顿的黑岩，暗沉的色泽和过分瘦削的面庞本应叫人恐惧的，但那少女面色如常，甚至唇角向上挑起，是诗人笔下的花体的字尾，是春风撩起的嫩青的柳叶。
她穿着一席庄重的黑裙，百褶的袖口露出一段相衬的象牙白。那暖色的手为他抚过了脸颊边蘸着的碎雪。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手腕下跳动的脉搏，散发出蛊惑他的暖意，拂过他面颊的指尖甚至称得上灼热。
他大脑中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味地想着：这个人，她好温暖。

“愿意跟我走吗？”她双唇轻启，问道。灵动，有如枝头雀的歌喉，甚至比那还要悦耳百倍。
他恍惚地就点了头，心里还在琢磨她的血液究竟能暖多久，下一秒就怔住——
因为那女孩儿啊，给了他一个拥抱，一个很久、很久的拥抱。
与任何一个剖开的心脏、任何一次迸发的血液相比，那个拥抱仿佛就是永恒。
4.
他跟那少女回了家。
新奇，他第一次有家——也许可以称得上是“家”的居所。
他不知道少女是什么人，但他猜得到她地位不菲。高大的宅邸，恭敬的佣人，而她是此处的主人。
从这宅邸里弥漫的氛围中，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事。少女那日庄重的黑裙，背后是一场不可多言的丧葬。
那日少女牵着他的手一路回了宅子，老管家眼神中虽有不满，但更有惶恐，以至于一路不敢发声，只是用着怪异的眼神一直瞧着他。
他满心只有手心里的灼热，像是紧握着故事里燃烧的第三根火柴。
少女为他安顿好了起居。卧室里有一个暖烘烘的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