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畏寒(2)

争斗的胜者走了，失败者掩埋在雪与血相溶的水里，徒劳地撑着眼皮。他勉强拖着自己过去，急切地用手去蘸那涌出的红，然后便探进了伤口。久旱逢甘霖，指尖是令人雀跃的温暖。伤口安静地裹着他的指尖，那是久违的包容，久违的安全感，像是久远到婴儿时期，生母给予他的第一个怀抱。
从此他着迷地贪恋起了这种温暖。
2.
他和绝大多数贫民窟的孩子们一样，看起来很瘦弱。
然而他在某些方面实在称得上天赋异禀。
他对人世的一切都很模糊。生母还没教给他更多的东西就扔了他，但是他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得到食物的方法。不，食物只是附赠，血液才是所图。
他看起来总是对人没有威胁，又轻又瘦，皮肤泛着冷色，眼眶深深的，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人也不怎么说话，立着仿佛是个虚影，像透明的一层纸。正因此，贫民窟的人常不把他当回事，很轻易让他近了身——
他又顺手吃了人家的面包，虽然死人的胃是不需要这类事物的。捡来的刀子明明磨损得厉害，却每每因他惊人的力量刺开脖颈与胸腔，搅动着凝胶一样的血肉。他用侧脸去蹭那些猩红，像小猫一样讨巧的举动，好像这么做温度就会散得慢些、更慢些。

无济于事。血液又冷下去了，他的目光也迷茫地冷下去。为什么、为什么呢？他失望地想，为什么温暖永远如此短暂？
好冷啊，他哈出一团雾气，手里粘腻的触感让他觉得肮脏。冷却的血液凝固成暗红的块，色泽和触觉都冷得让他不由得打了个颤。
冷了的血液比雪还要糟糕。
他在那人的衣服上蹭掉了手指上的污秽，又用一层混着雪的泥把那尸体抹得更加肮脏。他借着雪水蹭掉泥泞，又把自己埋在那件破旧不堪的带帽破衫里。
雪地上踩出几个印子。他刚走出几步，又停住不走了，蜷成一团缩在墙的间角里。
好冷，好冷，还是好冷。
他把脸深埋在臂弯里，然而臂弯里也是可怖的寒意。
血液的温度远远不够啊。
3.
他杀死了很多很多人。
贫民窟本来就有不可计的生命因饥寒逝去，或者死于食物的争夺。没有人会给这些无名氏统计人口，正因此，他创造的尸体也悄无声息地伪装成其中的一员，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