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月之沼(The Moon-Bog)(3)
听罢这一番话后,“我”对狄尼斯·巴利表示完全理解——对流言置之不理并不奇怪。巴利对古代史倒是颇有兴趣,便提议在湖沼排干后与“我”一道探索这片沼地。巴利曾多次到访小岛上的白色废墟,年代久远、构造也与爱尔兰的遗迹大不相同,经历多年的风雨早已使这片白色的废墟难以辨识,更无法彰显往日的光辉。现在排水工程就要开始,北方劳工们即将剥去沼泽,青色苔藓与红色石楠所织成的外衣,点缀着贝壳的小溪、灯心草环簇的恬静湖泊和那蔚蓝的湖水也将不复存在。
“我”与巴利畅谈直至深夜,待至疲倦时,一位侍从带领着“我”去了客房——一座可以远眺乡间全景的塔楼。“我”从窗口望去,那片沼泽、沼泽旁宽广的平原,与城堡下的村庄统统尽收眼底。村民们逃离此处后,北方的劳工接踵而至,将这些屋舍据为己有。“我”也能看见教区教堂那古朴的尖塔和那昏暗沼泽深处的远古遗迹。月光下,废墟中闪烁着飘渺的白光,显得无比诡异。在“我”昏沉睡去之时,“我”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了某种微弱的声音,为“我”而后的梦境增添了一股莫名的悸动。梦中的景象炫美多彩,超越了那狂野的笛音,直到“我”醒来好一阵后才发觉这只是场梦。定是那些传说的缘故,在梦中,“我”盘旋在葱郁的峡谷中宏伟城市的上空:大理石铺设的街道、精美的雕塑、宅院与庙宇之上的刻饰与雕文,无不诉说着独属于古希腊的辉煌。当“我”向巴利道出这梦中之景时,我们两人都会心一笑,不过巴利却没“我”笑得开心——劳工们的精神状况始终使巴利无比困惑:
最近北方劳工们总是醒得很晚,无不目光呆滞、缓慢异常,这已然是第六次了。
晚餐时,巴利告知“我”排水工程将于两日之内开始。尽管并不想看到苔藓、植被、小溪与湖泊被一扫而空,“我”对那厚重淤泥下隐藏的上古之谜万分迷恋,希望能一探究竟。当晚,充斥着狂野笛声和大理石列柱走廊的梦境突然迎来了结局:“我”看到一场瘟疫降临在山谷中的城市,接着一阵骇人的山崩突如其来,将大街小巷与其间的死尸尽数掩埋,只有高耸于山顶之上的阿耳忒弥斯神庙幸免于难。年迈的月之祭司塞勒伊斯悄无声息地伏于庙中,精致的象牙头冠依然戴在他冰冷的额头上,藏匿于缕缕银丝之间。
“我”在一阵恐慌中惊醒。凄厉的笛声依旧在耳边楚楚作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仍在梦中。当“我”看到清冷的月光透过哥特式大窗的窗格投向地面时,“我”意识到自己方才从梦中醒来,身处吉尔德里城堡。楼下某个屋室内敲响了凌晨两点的钟声,终于使“我”完全清醒。单调的笛声仍从远方飘来,狂野的韵律使“我”联想到农牧神们在遥远的梅纳琉斯山脉中的狂舞。笛声使“我”无法入眠,于是在焦躁中“我”跳下了床,在卧室内来回踱步。偶然中来到北窗前,向那寂静的村落与沼泽旁的平原望去。原本并无远眺之意,只希望睡意能再次回归,但身处那笛声毫无止境的折磨中,“我”只得以它法暂解其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