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 第四十三章(4)

“玄阳，也许，我还是需要去习惯悲伤。”
承业八年元月初十，归郡池华城失陷。守城主将唐惠战死，偏将高盛拒不献降，城头自刎。其麾下游击三人，两人战死，一人自尽。诸将校，半数战死，余者皆殉城。未战死兵士不足原守军半数，尽皆伤残，城破，降。
承业八年元月二十，平国安国大将军、千户侯沈墨，于洛城为平国勇卫将军唐惠、洛城守军偏将张屹设灵发丧。
承业八年元月二十，几天前才刚撤去姹紫嫣红的洛城，郑重的换上了一袭素裹。
并不是所有洛城人都听说过张屹的名字，见过他、认识他的人更是少数。但是，几乎所有的洛城人都知道，今天祭奠的是一位守护过洛城，如今又为了保护洛城而牺牲的将军。并不是所有的洛城人都白绫缠腰上街祭拜，但是每一户人家都会在自家窗外门前竖一幅白幡。
于是，星星点点的素色最终织成了一服重孝。
沈墨的幕府，亦是着了一身重孝。白幡成林，雪幔蔽空。
灵堂设于前庭正堂，两个牌位，两副棺椁。虽然唐惠的遗体已然无法找到，但沈墨坚持置了一副空棺。张屹的遗孀带着两个孩子守在灵前，不时给前来祭奠的客人还礼。两个孩子可能还没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按照母亲的话跪在垫子上，重复着躬身还礼的动作。没有人大声哭泣，但肃穆压抑的气氛还是让两个年幼的孩子脸色发白。

唐惠的家人没有在场，据说，很早之前就被唐惠送去了海州绛安，唐夫人的娘家。沈墨不确定南德是否会有人去绛安报丧，所以他自己派了两名信使，化装成普通百姓，前往绛安。
这一日，沈墨下令，幕府大门任由出入。于是，在灵前上香的除了亲友同袍，更多的则是布衣百姓。很多老百姓甚至是提着鸡蛋、抱着母鸡、背着山货走进灵堂的。他们没见过这两个他们正在祭奠的人，却满心担忧，忧心着灵堂上的孤儿寡母今后会生计艰辛。他们没有金银，只能拿出家里最好的吃食，堆到面容憔悴的张夫人面前。
冬日的太阳很快便东升西落，夕阳透过随风翻动的幔帐灵幡，渗进了灵堂。
“玄阳，如果有一天，躺在这里的人是我。你，会为我焚一炉香吗？”
“你，不会有灵堂。我，不会焚香。”韩玄阳说着，将三柱清香插进了香炉。
“那就现在，为我弹上一曲。”
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在天际，“遗世”的低吟缓缓响起。听不到哀伤，听不到悲凉，也听不到思念，弦音里，只是淡漠里那淡淡的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