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乡【第十二章】(10)

庾浣尘抱过傅予乡，所幸，仍是温热的。她轻得像是一片羽毛，落入他的怀中，却坠得他的心忽的向下一陷，内心一个声音腾然忧叹——怎么瘦成这样。
他转头看向一旁，袁澜歇站在那里，发丝有些凌乱，衣衫上也染了许多血迹，正远远地看着他。见他望来，微微展开了些宽慰的笑意。
庾浣尘遥遥对着袁澜歇颔首，袁澜歇也微微点了点头，便算是道别了。
道别过后庾浣尘抱着傅予乡正准备离去，忽然被袁澜休唤住。庾浣尘回头，见他对着后面挥了下手，便有人上前，怀中抱着一个哭嘶了嗓子的婴孩。袁澜休对着那襁褓歪了歪头，只说了两个字：“带走。”
庾浣尘看着那脏污得几乎要看不出颜色的明黄襁褓，突然皱了眉：“我为何要带走冯颂临的儿子？”
袁澜休不屑而笑，眼睛看着他，手伸向后方，武侍将剑送还给他，他不疾不徐地收剑入鞘，对庾浣尘说：“不想夹在皇室与望族之间，也不想步你庾氏与她傅氏后尘，唯一的法子，便是袁氏坐这江山。这孩子若在，袁氏只可辅政。我若辅政……”他面色始终平静，只是眼底突然带了些寒凉的威胁，说，“我就要这朝中有太后。江山与她，我必要一个，你自己选。你要想好，可要她委身杀父仇人。”

庾浣尘在他这最后一句出口时眼底登时便涌上了杀意，一句话也没说，先将傅予乡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靠好，然后果断上前接过阿止，扯下他襁褓最外包裹的黄巾将他兜在背上双手打了个死结，将其绑好。然后回身再度抱起傅予乡，连告别也不曾，转身离去。
不想袁澜休竟又唤了一声：“庾兄。”
庾浣尘停住，回头时目光凶煞：“你又怎么了？”
袁澜休笑了，神色悠然，说：“没什么，只是告诉你，沿着宫道向前左转，瓮门前，冬望的马车在等你。”
那一年，山河突变，在史书上，仅寥寥数字记载，曰：八月，贵嫔杜氏薨，帝甚哀，辍朝五日，罢秋狩。十月二十八，傲于帝病中夺玺，帝崩，子殇，后傅氏殉之。靖亡，国祚一百三十二年。十一月初，武帝谋复兴，诛叛逆，奈何冯氏无继，承天受玺，改元隆初，国号肃。
那一年，山水毓秀的一处田庄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已在北国销声匿迹的国相庾浣尘掀帘下车，自车中百般珍视地抱住一个女子，那女子头上戴着一顶皂纱直垂到脚踝的帷帽，将她包裹得严实，完全看不清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