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乡【第十二章】(9)

傅家傲的手忽然就有些抖，傅予乡仰面，将喉心触上剑尖，傅家傲见了仿佛灼人一样的向后缩了下。傅予乡笑得更放肆，又将喉心向前送了送：“你来啊。”她突然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从未这样无礼地对着父亲嘶吼，“你来啊！”
傅家傲正踌躇间，手上的剑未动，胸前却突然生出剑刃来。傅予乡有些不解地看着，只见血滴点点洒落。她的父亲瞳孔大张，不可置信地想要回头，本来皇帝被弑大局已定业已停手的兵士中，再度传来喊杀声。但那些都与傅予乡无关，她只是看着刚刚还令她心生怨恨的父亲，此刻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傀儡线偶一般的，跌入她的怀中。她被震得抖了一下，木然地抬了抬手臂，不知该抱他，还是推开他。有潮湿的溽热扩散开来，那是她父亲的血。
她抬眼看去，恶鬼引吭，罗刹起舞的世间，她的父亲在她的怀中，她的哥哥浸在血海中，她的母亲，与她一般，孤独地横陈其间。
她觉得喉咙剧痛腥咸，忽的呕出一口血来。

黑暗前的迷蒙中，她看到父亲背后的脸。
那是——袁澜休。
袁澜休将手中的剑丢向一旁的武侍，屈身上前揽起傅予乡，伸手想要抹去她颊侧的血痕，但是想了想，仍是克制地缩回手来。俯身抄过她的膝弯，将她抱起，迎着殿门走出去。
宫中的几个防守要冲，已皆在掌控之中，有人卸甲，有人击杀负隅顽抗者，袁澜休在混乱之外行于偏道，武侍在旁护卫。嘈杂凌乱之中，他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靖朝皇后，脚步却有些慢，不见吃力，但始终不见疾行。
终于到了一处，他停下脚步，微微仰起脸。那是宫闱守备至重之处的八角明楼，那上面，有人正撑弓搭弦，以百步穿杨之姿射杀傅氏叛军。
那人看见了他，将弓箭交与他人，缓缓自明楼而下。
庾浣尘一步一步到了袁澜休面前，在一片杀戮动荡之中，眼中波澜不兴，直至看到袁澜休怀中的傅予乡。
他看着不省人事的傅予乡皱了皱眉，她双目紧闭，遍身都是狼藉的血污，有一瞬他竟忽然心生胆怯，心想予乡是不是已经死了。但随后又坦然，死了他也要带走的。他伸手去接，袁澜休却一瞬未动，庾浣尘空展着双手，面色凛然，看向袁澜休。袁澜休也只停顿了那一刹，然后将傅予乡交到了庾浣尘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