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之原》序(2)

在深沉的夜里，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轻手轻脚地起身穿上外出的衣服，反身拿上挂在墙边木枝上的厚重野兽毛皮为自己披好，又回过头为怀着孕身的深眠妻子轻轻盖好被褥，便赤脚绕过离睡觉的地方并不远的炉子旁。下了地，绑好鞋，提上照常备在玄关的陈旧纸灯笼，花了点功夫将其点燃，再为自己戴上防风雪的斗笠，便迈步走入凌冽的冬中去了。
棉布捆绑而成的鞋踏在积雪上，陷进去后又主动拔出来，连留下的脚印都要被呼啸至此的风雪埋没，几乎看不出这里曾有人经过。
时间差不多该到了。
看着手提灯笼中的火光忽明忽灭，一股不寻常的阴风从耳边轻轻吹拂过去，如同女人的轻吟。还未等他打了个冷颤又反应过来时，眼前就逐渐被主动蔓延开来的黑暗侵蚀……这时，离自己不远的街口附近，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在这悠长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立刻屏住了呼吸，将灯笼中的明火吹灭，跑到墙根靠住便不敢再动弹，直到他注意到视野范围内的反常……一个被黑影缠绕，隐约能看得着一个人形的东西，将刀样的东西抽出，在本就是深邃的前景下留了一抹深色的红，伴随着一丝笑意，和几乎无法在雪天辨识出的铠甲互相碰撞的细微声音，在他探出头来想要看清的时候，那团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影便飞散了。

那几乎是一闪而过的，既不像是躲藏，也不像是在害怕什么，而是完成了想做的事便自然离去……给人留下深深的不愿感，以武盔装束互相碰撞的声音消失为号，这个时候，就是他可以再一次行动的时候了。若是再早那么点儿时候，就连他这个善后人也得被波及了去，指不定那喊叫声的主人，就是他了。
他不再同刚刚那样喊了，他知道自己已经不用喊那些话来壮胆了，今天已经结束了，出现在这儿的意义在此时此刻也得到了答案，他的工作完成了。
为了能第一时间发现“那些”，他才被独自一人安排到这儿。
收好灯笼，踏步朝街口走去，嘎吱嘎吱踩在积雪上的声音逐渐变大，风雪渐止，明亮又冰冷的月光从厚重的云层中透露出来，照亮了眼前的景象。仿佛先前的风雪都是幻影一般，身前不远处，那在雪白的地面上晕开的殷红是如此的刺眼，让人心生厌恶的铁锈味又一次沾染了这个街口，寒风吹着，更叫人不寒而栗。
‘在这纷雪之夜，又一名浪人以极其凄惨的模样死在了这里’，负责记述的人一定都会这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