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乡【第八章】(5)

最令傅予乡称奇的，还是有一日他突然带了一大块新鲜的牛肉回来，傅予乡当即吓得左顾右盼，好似有谁在身边监视着一般，压低了声音说：“私宰耕牛，这是犯律法的啊。”很显然，以庾浣尘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得到官府准允。
庾浣尘似是十分迷惑似的将傅予乡上下打量了一遭，说：“你以为，你这身上的衣履，还有马车，都是哪里来的？”
傅予乡一时语塞，随后指着那块血淋淋的牛肉：“你的意思是……换来的？”
“不然？”庾浣尘矮下身子凑近她，眉目含笑，带了几分小得意，仿佛是兄长在教导小妹妹，“你觉得我来和谈，贴身能带着几个钱？耕牛，官府抑价，价低得很。”他指了指那块牛肉，神采飞扬，“买来杀了，转手卖入黑食肆价钱却高的很。不犯王法，哪里来得这钱生钱的法子啊？左右是你靖国的王法，我也不必守。”说完回身取刀割肉去了。
他笑着心想这姑娘，总不会以为自己多年来是奉公守法才活到今日的吧？他都是推翻旧主另辅新君的人了，还能指望他手上不染尘垢吗。他这样想着心里突然攀上难言的慰藉，因为若是在南靖之人看来，他如今效力于异族，是为人不齿的。可是傅予乡一次也没有诟责他，一次也没有。

傅予乡还跟在身后，好奇追问他：“你是说，北国，是没有不得私自宰杀耕牛这一条律法的？”
“以农耕稼穑为本才重耕牛，北部诸国原本皆是游牧为生，不甚在意这个。”然后突然偏过头来对傅予乡笑得诡诈，眨着眼说，“不过我为相后，却是设了这条律法。”傅予乡闻言扶额：“所以还是触犯律法的啊。”
庾浣尘长叹一声，将手中的刀向那牛肉上一扎，回头问：“所以，这枉法得来之物，你不吃是吧。好。”说着回头要将那肉收起来，好像真的不打算吃了。
傅予乡站在他身后揪着他背上衣服一角扯了扯，然后从他身后探出去个小脑瓜来，扑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说：“饿了。”
庾浣尘看着她似是晃神了下，扑哧一声笑出来，两只手捧住她的脸，也不知起初到底是想干什么，最后只是双手一齐轻轻在上面拍了拍，又在头顶狠狠一揉：“炖肉，吃饭。”
傅予乡在他身后抿着唇偷笑。
等到肉炖好了，傅予乡不知为何边吃便咯咯笑出声来，庾浣尘不解，问：“你一个人，傻乎乎的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