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乡【第八章】(3)

傅予乡在车厢内坐了一会儿，又掀开帘子出去坐到他身边。庾浣尘再一回头，就看见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笑吟吟地看着他。庾浣尘一滞，随后摘下口中衔着的那根草，捏在指尖向她的眉间一撩，眉心拧紧了几分，语中也有意添了分厉色，轻声呵道：“回去！”
等傅予乡再次退回去，他才轻轻拈着那支扫过傅予乡眉心的草穗缓缓呼出口气来，心想这姑娘不该生着这么好看的眼睛，总拿着这样一双眼睛去看别人可怎么得了。
傅予乡退回了车厢内，笑着随车厢颠簸了一会儿，想了想调转了身子，背对着马车行进的方向，靠在车帘旁的木框子上，如果没有厢壁，她此刻，便是和庾浣尘背靠背相依偎着。她觉得自己实在幼稚又好笑，也真的笑出来，却始终没有挪动，就维持着这个别扭又甘愿的姿势，轻轻闭上了眼。
庾浣尘驾着马车行进了许久，傅予乡后来倒是乖觉得很，时近正午，他想着二人都该填填肚子，便停了马车。还没等他回头唤傅予乡出来，马车停晃之间，傅予乡便直挺挺地从车帘后面后仰着栽了出来，庾浣尘这一惊几乎是原地跳起，第一个念头是怕傅予乡磕到头用手掌托了她的后脑，随即又扶住她的身子。他这起身回护间车厢跟着重重一沉，前面的马也跟着低嘶了一声，傅予乡却一动未动，庾浣尘将碍手碍脚的遮帘彻底拨开，才看到她竟是睡着了。

她还在病中，困乏嗜睡，庾浣尘轻手轻脚地将她扶回厢舆内，仍在厢壁上靠好。随后打量了一下她头前脚后的姿势，又看了看自己方才所坐之处，思忖一刹，哑然失笑。就这么一方窄窄的木框子，难为她这样靠了一路，竟还睡着了。这一刻看着她便仿佛一颗结成坚冰的心，都尽数化作了柔水。仿佛此生的最温暖，最柔软，都被眼前这人赠与，也自然的都赋予了这个人。
他笑过了，又觉得心里泛着丝丝酸苦。这姑娘最是个聪慧剔透的，偏偏这时，竟有些泛着傻气。他蹑手蹑脚地挪进车厢，蹲在她身边看她，也幸亏是她睡着了，否则平时，哪能够这样明目张胆地就近地端详她。他倾身上前，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细长的睫毛，纤巧的鼻子，两片薄唇，白皙的下颌。等目光再移回到她的睫毛上时，傅予乡却忽的睁开了眼睛，二人脸对着脸，目光胶着，呼吸相萦间皆是一滞，傅予乡惊得瞪大了眼睛，一意间就是向后躲避。可她脑后就是木框，怕她磕疼了，庾浣尘急忙一掌垫在她的脑后，再垂眸看去那张脸就又近了一分。他有些恍惚，人忽而已倾身上前，动作远比自己的念头来得快，待到意识清明发觉自己已经吻上去，脑子里轰的一声便炸开了。想来傅予乡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根本就感觉不到她的呼吸，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睫毛根根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