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乡【第八章】(13)

“阿爹……”傅予乡的哭声已经现出了些可怜，傅家傲却突然蹲下，毫无仪态可言，双手捧着傅予乡的脸，直看入她的眼底，傅予乡惊愕地发现，他眼中竟已有了薄薄的潮意，他说：“我也是信过她的啊。她坐在廊前，为我做一只箭囊。我在皇家围猎拔得头筹，回头时她突然对着我嫣然一笑。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她抱着你，笑得……笑得那么……”他似是想到了当年冯寄遥的笑容，眼中浮现出一丝卑微的喜意，笑得惨兮兮地说，“笑得那么柔，那么暖。那时，我是真的信了，信了她放下了之前的那些念头。可是后来呢！”傅予乡被他吓得一凛，看着她一向深沉难测的父亲眼中竟像是露出了几分癫狂，声音震得她几乎想要呕血，大声嘶吼着，“后来呢！她为了她表哥的儿子，谋逆钦犯的族人！她亲手救下！从金陵到幽州上百道关卡林立她不顾性命一道一道闯过，她不顾惜她自己的性命，又可曾顾念我分毫！
”
他似是发了疯手上用力将傅予乡重重一推，傅予乡泣不成声，仍是挣扎着上前想抓住他的袍角，声短气噎地唤着“阿爹”。傅家傲似是发觉自己大为失态，扭动着僵硬的脖子恢复了平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你给我滚回去，再提一次姓庾的，就给我剔骨还父。再让我知道你为了姓庾的杂碎有一丝异动，我就把你凌刀剐了，挫骨扬灰。滚！”

傅予乡仰面看着父亲，终于知道千难万险，原来才刚刚开始。
傅予乡从父亲房中退出，大概是争执声惊动了府内的下人，刚出门便遇上了赶来的冯寄遥。冯寄遥看到女儿脸上的血迹立刻火冒三丈，傅予乡只怕此时母亲入内只会火上浇油，急忙拦了母亲，本来也极其狼狈了，她又故意说得可怜，泪水涟涟地说：“阿娘，我伤了脸了，您那里有药的是不是，可否找些给我？”
冯寄遥向里望了望，到底是女儿这张脸比向丈夫兴师问罪要紧些，只好强自忍耐说：“你先回典霖阁，阿娘一会儿送过去给你。”
傅予乡回了寝居上下便乱做一团，她毕竟是金枝玉叶的长大，如今唇角带着血迹，脸上那一道划伤虽然早已自己止住了血，但一道浮起的血棱子和两道血流凝固的血痂还挂在脸上，春期年纪大些尚且慌了手脚，冬望直接吓得哭起来，满屋子的丫头有的打水有的找药，傅予乡任她们忙活着，知道自己此刻脸上又是血又是泪，眼睛也必然哭肿了，定然是难看的要死，所以也不照镜子，也不知是想宽慰自己还是宽慰几个侍女，瓮声瓮气地说：“不妨事，若是落了疤，容颜损毁，自然做不得太子妃了。干脆敷些腐肉伤肌的药烂得深些算了，正好还省去了许多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