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闻见录 之 老妖(4)

“唵！阳毛！郝仁作业本子上有个花哩吗？你一工儿（7）颈（8）地颈地看哩。”数学老师突然出现在我们旁边，“郝社会，你把你本子捂严，再不要着阳毛抄了。”说完老师便走到前面的老妖旁边了。
“拿我看你做的咋相？”老师低下头去看老妖的作业，“唉，我把你个烂片子（9），这么大的时间了，你连一道题都没做完。我看你狗儿的是架脖子（10）挨的少了！”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前面传来两声清脆的响声。
“我今儿就站你跟前看住你做，我还不信了，这么半天你做这么一点点？”老师站在老妖边上，看着他做题，“你这个人把喎字写好嘛！小学老师给你没教过吗？写的这号儿烂怂字。唵！你这个字咋写的这么难看？你这会儿瞌睡得很吗？”老师说着又来了一个架脖子。
“没……没有。”老妖回答。
“你醒着哩木，那你写的这字咋和一般人丢盹（11）的时候写的字一样吗？你喎纯粹就是拿笔胡戳下的木，你愧你们先人哩你来念书来了。”老师又气又笑，摇摇头走了。
我也不记得老妖最后是如何把那个作业完成的，只是他几乎每次作业都很糟糕，也许在我的印象中老师打骂他是一种常态，就像人每天吃饭、走路一样，谁能记得自己十几年前吃了什么、走了几步呢？
很快我们到了初二第二学期，老妖的哥哥快要毕业了，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他有个哥哥，叫穆国梁，只是从来没有见过。我一直好奇，他的哥哥长什么样子呢？也是和老妖一样像北京人吗？很快，我就见到了老妖的哥哥，但却不是什么正常的情景，而是他在殴打别人的时候。老妖在他的宿舍一直受舍友们欺负，以黑搓搓、刘春、李文文为首，他们总是在各个方面“剥削”老妖，其他的同学们也偶尔跟着挤兑一下，其中有个同学叫王进，他才新加入黑搓搓他们的“帮派”不久，也许是为了向老大表现自己，所以他欺负起老妖来格外的厉害。终于老妖无法忍受了，向班主任提出要换宿舍，最后换到了我们这里来。可是那个王进不依不饶，居然跑到我们宿舍来“专程”给老妖找茬。我还记得当时是晚自习结束之后，我们都回到宿舍，洗脸的洗脸，洗脚的洗脚。老妖也在洗脚，王进一把把门推开，进来给坐在床上的老妖几个耳光，然后骂道：

“狗日下的换宿舍还换得快得很，你人搬走宿舍的活还是你的！”然后踢翻了老妖的洗脚水，有一半都撒在了床铺上。老妖没说什么，也没哭，只是默默地放好洗脚盆，用毛巾擦了擦床铺上已经渗进褥子里的水，拉开被子睡下了。我实在无法想象，老妖是怎样躺在湿了的褥子上睡了一夜的，可我就眼看着他躺下，侧着身盖上了被子。我感到一阵难过，但又没办法，便爬上床休息了。
周五是放学回家的日子，午休结束后上两节课就回家了，所以周五午休时间往往是最混乱的时候，就连肥猫也不能让大家安静下来。和往常的周五一样，我在宿舍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我住在上铺，那天中午没有睡觉，趴在床上做家庭作业。我听到楼道里摔门和人跑来跑去的咚咚声，心里早已习惯，可是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我以为肥猫又来了，老妖住的离门最近，他下去开门，进来的是个不认识的人，看起来年纪比我们大些。那人一进来就坐在老妖的床上，我还正想着是不是又是黑搓搓他们找来欺负老妖的，这时他开口说话了：“柱娃子，你去那个宿舍把喎个娃叫过来，拿我看一下是咋么个人，一天还把你逼住欺负哩？”老妖没有说什么，走出门去，很快王进就过来了。他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进来时还搂着老妖的脖子，一边走一边说：“老妖，你今儿咋强得把我叫上了，有啥好的给我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