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闻见录 之 老妖(2)

“唵！你看你这个人就讨厌得很，人裁本子皮皮着哩木，你看你两胳肘子把人捣的，皮皮裁了个偏偏子。”阳毛很不满意，挥舞着自己的裁纸刀抱怨。
我心里想，你学习这么差，把这书和本子包得这么好有啥用，最后还不是让老师拿着抽你，抽的飞了纸花花，但又按捺不住想要分享这个笑料的喜悦：“哎呀！你看撒你看撒。”我靠近阳毛，悄悄地说，“你看穆国柱和咱们书上这个北京人长得咋这么像，穆国柱就像把头发理短的北京人一样。嘿嘿嘿……”
“嘿嘿嘿……”阳毛也咧开嘴，“把你这个贼怂，你就坏得很，看年穆国柱靠打你开了着。”
“好着哩好着哩，我又不掂个高音喇叭上楼顶说去，哈哈哈……”
跟阳毛分享完这个新发现，我这才仔细打量起穆国柱来。他确实长得有点像北京人，嘴巴突出，脑勺也突出，圆圆的一个大疙瘩，头发有点黄黄的。个子也不高，单薄的身体上套了一件款式很老的红卫衣，都已经洗得发白了，领口短小的拉链开着，拉链头也不知道哪里去了，黑色的裤子，还有一双黑色的布鞋，都洗得发白了，当时虽说已经是腊月二十几了，但天气还是很冷，他也没有穿个棉窝窝。他周围的同学都在嘻笑打闹，只有穆国柱在那里裁他的本子皮，他看起来有点冷，裁纸的时候手不是很灵巧。那几个嬉笑打闹的同学一边互相祸祸，一边还叫着穆国柱：“唵！老妖，你弄怂着哩吗？裁个烂怂本子皮皮都裁下两节课了，还把喎没有做好木，你把你大（2）愧的淌眼泪哩！两下做完来耍来！”说着用书去戳他的后背。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穆国柱的外号叫老妖，后来和班里同学相处时间长了才知道，他周围那几个人——黑搓搓、刘春和李文文都是些混混学生，坏得不得了。
“你不敢戳我，我裁纸着哩，看裁偏了着。”老妖用他那看起来不太灵巧的手折着纸，再压出痕迹，“卖批家这学校年不烧暖气木，把人冻的手拽（3）的，包个本子皮皮都木囊（4）的包不成。”
“你快再不绊批了，冻得很不知道着（5）你大把喎棉袄棉鞋给你买上个，这两天外头还下雪着哩木，你还穿的是布鞋，你看你个穷怂鬼样子了。”李文文骂了一串。
老妖没有说什么，依旧在不灵巧地弄着他的本子皮。见老妖没有理他们，黑搓搓把脚伸长，猛地将凳子从老妖屁股下勾走了。“嗵”的一声，老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突出的脑勺磕在后面的桌子上，他表情痛苦地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双手不知道该揉脑袋还是揉屁股，眉毛也拧成一团，也在呼应脑勺的痛苦。老妖没敢说什么，我只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几下，把凳子扶起来，重新开始裁自己的本子皮。
“卖批家这个娃，人叫你耍哩还把你叫不动了撒。”刘春也来骂他，说着也伸出脚去想勾掉老妖的板凳，但是他腿短，没有勾掉。老妖又摆正板凳，继续他的工作。
“你妈那个批了的，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刘春跑到老妖桌前骂道。也许是自己刚才想要捉弄老妖由于腿短没有成行，恼羞成怒，想找回面子，他拿起老妖桌子上的新书扔到老妖的脸上。老妖的鼻子被打破了，鼻血流了出来，刘春这才趾高气昂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我看到老妖撕了一张新本子的纸，搓成一团，想是要塞住鼻子，但是那种纸又硬又糙，哪能用来塞鼻子呢！我赶紧从口袋里挖出自己的卫生纸递给老妖，说：“快架！穆国柱，把纸纸拿上，到水龙头上洗噶子去。”老妖接过卫生纸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