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惜夏日长》上(5)

鸡腿很好吃，我一直记到今天。”
矿上没有正经的舞台，只有一个露天的主席台，台下压压喳喳坐着几百号矿上的工人，屁股底下的板凳马扎都是自带的，于是高的高矮的矮，像是二把刀收割的庄稼地，参差不齐一大片。
他俩的相声是第三个节目，跟在老周的手风琴独奏后面。露天演出没有后台，候场就是在台子后边站着。
何九华嘴里叼着两根刚嘬着的旱烟卷儿，烟气上升，在他头顶盘出一团祥云，“尝尝，”分一根递到尚九熙嘴边，“老乡给卷的，本地烟。 ”
尚九熙用牙咬住烟尾，“什么玩儿全是你的哈喇子！”
“不全是我的，”深吸一口再吐出去，烟在光底下飘出去很远，“老乡卷的时候也是拿唾沫粘的。”语气诚恳。
“你他妈……”嘴一抖，烟灰落在大褂上，尚九熙紧着站起来抖搂。
恶作剧得逞的那个就嘎嘎笑着跳开，仿佛精力无限。
“我当时就在距他俩五步开外没光的地方蹲着，能看见人影，能闻见烟味儿，那味儿比大华哥平时抽的卷烟冲不少。
我好像突然就有种失落，至少在当时，这种快乐是大华哥跟我共享不了的。我比他小十岁，在他看来就总是个需要人抱下车，需要多吃个鸡腿的小孩儿。

老周正在台上拉《乌拉尔的花楸树》，十二分地卖力气。这曲我少说也听他拉了一百遍，第一回觉得有点难过。”
小然穿着布拉吉站在台上，藕节似的胳膊腿全在外边露着，被光一打，更显得白净。台下工人们的眼睛全放着光。
“接下来请您欣赏相声《下象棋》。表演者尚九熙，何九华。”
一双人穿着湖蓝色大褂走上台，没有合适的场面桌，就在学生课桌上蒙了块红布凑合着。何九华站在桌子里边，可无不可地腹诽，“嘿，跟变戏法似的。” 
整场演出只有这一个逗趣儿的节目，效果就自不必说。尚九熙拿着醒木，一边拍桌子一边叫嚣“你爸爸像（象）我！我是（士）你爸爸！”的时候，工人们全笑得前仰后合，风吹过“庄稼地”，高的矮的都摇晃起来。
正活演完，俩人被掌声闹得下不去台，不知哪边先喊了声“再来一个！”，呼啦一下就全喊开了。
不是底，按规矩没有返场的道理。但规矩是什么呢？栾队说过，慰问演出，让观众满意就是规矩。
“这么的，”尚九熙在台上总是活跃得多，“也别光看我们哥儿俩白话，我再叫个人上来，给大伙儿唱两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