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花的十二天 日其二(2)

“我见着了，从卫城开拔的时候。”两个逃兵一直是埋着头的，其中一个抬起头应了一句。
老板没有理睬，而是自始至终对着一杯草酒说话：“晚上他们就来下我的馆子。当时地上还有别的店，他们哪都不去就来我这。那些人穿着的羊毛大衣油得发黑。他们放肆大喊要我端酒我上了梅酒，他们把我推开，我上了高粱酒，他们把杯子打翻在地，最后我上了草酒，他们像倒潲水一样灌了进去，然后就从一身的毛里掏出笛子来，一边用鼻子吹，一边唱歌，唱到天亮，丢了钱就走。
“我一直搞不懂啊，牧羊不是相当辛苦吗？可是那些放羊的每天都来，每晚我都在笛声和牧歌里睡着，第二天被叮叮咚咚的牧铃吵醒，直到草开始长芒，扎得羊嘴肿起来，他们才又走回下游，今年放羊的不来了，来的人却告诉我羊来了，正在山脚下割脑袋……这是什么道理啊？还有项链，我弄不明白。”老板一口干了草酒。此时坐在一旁的父与子开始要酒，老板便从墙上取下酒来，说：“只有草酒了，外面还埋了一箱，喝不够我去挖出来。”父亲接过酒，和儿子以极小的声音对话。
儿子说：“生命的意义就是生命本身。

父亲回答：“非常精妙，但相当于什么也没说。”
士兵无意识间靠得离忍冬越来越近了。从头盔上看，他们俩一个头盔平滑，这是士兵；另一个头盔上带着四瓣花叶纹，那是百夫长。百夫长像兄弟一样搂着士兵，士兵则在啜泣。
士兵低声说：“……不可能进得去，不可能进得去的。“
百夫长要了一杯草酒，说：“那你想想，我俩整天呆在这破酒馆里，早上喝草酒，下午喝梅酒，晚上喝调酒，精神焕发，脑袋上安着军盔，脖子上戴着项链，还有长剑短剑，有哪里是我们去不了的？我们可不是那些在大陆上乱逛的贼。听着，可怜虫，要到卫城，我们就把项链藏在兜里，顶起脑袋让那帮守城的王八看看，我们是光荣军团将士，即使是卫城也会把我们捧起来当宝贝的；如果你想回你村，那也没关系，我们就把头盔背在背上，把项链给村里人看看，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里人——乡亲，会把我们当成英雄的。你看，聪明一点，哪里不是咱们的家？”
士兵说：“不会的，我们进不去的，不可能，哪里都去不了……
百夫长说：“你是怕别人说咱们吗？不会不会，想想都不会。我们是，我们是无坚不摧的光荣军团的火种，至高荣耀的归属人，这些话军里不是天天讲吗？你觉得我们是逃兵，但我们不是，我们从来都没有背叛军团的。啊，我知道了，你是怕我们被盯上吧？你记着，碰到有人盘问你就说……我们是传令兵，正打算向卫城传捷报呢，那些长着羊角的士兵根本打不赢光荣军团，他们就是一群站直了的野兽，根本不会武功，我们一个士兵就能干翻十个羊头羊角怪物，而且那些畜生奢靡成性，珠光宝气，上战场还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贵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