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在水中的人(4)

4人间的构局都是一样的，若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厕所的位置呈镜像对称了。我轻轻推开404的门，门边鞋柜里堆满了鞋，居然还有玄关垫吸水。暖气扑面而来。他们没有开灯，围着一个小型折叠桌，坐着。充当光照的是两盏台灯。我关上了门，一边走进去一边举手打招呼：
“你们在干什么呢。”
桌上堆积着扑克牌，显然是在打扑克了。谢过他们的好意，我往里面走，经指示坐下，当场立马有人和我说，“我有点累了，打到现在都没赢过，你来打吧。”
原来是斗地主。
我身旁的卷发男子拿起了手机，另一邻角的班长看着笔记本电脑切了首歌，唯有对角线方向的第四个人弓着腰，在洗牌。
这个人我不认得，但这一学期，我不时关注过他。理由倒也普通，只是因为他相当出众。——很少交作业，上课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课外书，能翘的课也尽量翘掉，总是熬夜，有时起不来，早上的课程也会翘掉，反正，是个十足的差生。虽然偶有听说他还算诙谐有趣，平易近人，但大抵是过于懒惰的缘故，同寝的几个人并不待见他，有些讨厌他。有次，别的人过来找我的室友聊天，我静默地听到了他们谈起了这个人，说他总是只考虑自己，成天都在床上画画，要不然就在电脑前画，而且还是15禁。说完，他们嘿嘿地笑，我暗暗地也轻轻的笑，虽然我们的笑都只是笑样，和笑声罢了。

他看的课外书，到底是什么，我一直很有兴趣。有回我碰巧坐他旁边，于是抓住机会，趁他略有翻折书壳的时候，戴起眼镜，偷看书的书脊。第一回见的是《荒原狼》，第二回是《孤独散步者的遐思》。之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偷看书的书名。
后来在他死后，大家聚在一起探讨他的死因，我才知道他不但每天画画，而且有时还会写小说，虽然小说的内容无人知晓。而且，我也是直到那时才听说，原来他大一时候的成绩，比我还糟糕，把能挂的科目全挂掉了。我不知为什么心中有了些许安心，但又却非常难过，我想象起他坐在桌前绘画写作的背影了。在那场聚会，大家都表示惋惜。
回想起来，如果已经知道一个人死去的事实，那回忆起他还活着的时候，就总能感受到将死的悲哀。这同时也是一件奇怪的事，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因为死了，难道就发生了什么改变了吗？我总觉得，他的自杀并不是为了他自己，更多的还反而是为了周围的人，因为他的死，只对我们来说有所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