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何时渡(6)

最后是请来一个驱鬼的神师，那神师说什么晨华背后有金光，是佛祖在压他。随后就地作起了法，拿一些稀奇古怪的符纸在水里泡散，再洋洋洒洒泼到青年身上。说来也怪，那天晚上他发高烧，五更天醒来吐了三碗黑血，脸上有了红润之色，病就这么被化解了。
此后的调理万不可大意，又是春寒料峭，他躲在房内养病，浑身畏缩在棉被里，手中抱着汤婆子，眼睛盯着那一缕檀香的烟气看，整个人显得憔悴又郁郁寡欢。
“今晚上元节灯会，你若是想看，便随家里人去看罢，不用管我。”
“那怎行，父亲嘱咐过我让我照顾你。”少年急声道，横眉一竖，那张脸在边关风霜战火的洗礼下显得刚毅了不少，正是前不久赶回家的晨宇。
晨华抬起眼皮，飞速地瞟了他一眼，心中凭空生出几分暖意，到底是手足兄弟，情谊深重。
“看我这副身子骨，一天到晚的不是大病就是小病，也习惯了，只是麻烦了你们，拖了个累赘。”他掀了掀嘴角，颇有几分自嘲之意。
“哪有！”那当弟弟的急了，声音也不由自主抬高了些，“哥哥博学多才，将来肯定是能成大业的人，怎能因为这些伤筋动骨的烦心小事，便妄自菲薄呢……”
晨华笑，身子却往被褥里又缩了缩，“我有些饿了。”
“想吃冰糖葫芦。”
“这不行，大夫说了，你这段时间忌口，不能吃这种甜腻的食物，火气太大。”
“我听说城东那边有家百年老店，做带肉馅的咸糕很不错，你若想吃我这就去带几包回来。”少年一拍大腿站起来。
夜深了，晨府里除了几个女婢和看守，其余人几乎全去了街上看灯。晨华顶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一边早就在心里将迟迟未归的弟弟控诉了百遍，莫不是在街上勾搭到了女孩，就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哥哥。
索性那人终究是踏着青石板地前的月光回来了，一手提着木盒，一手抱着一坛酒。
可惜晨华此时不能喝酒，他掩了掩鼻说遗憾。而另一人却摆了摆手说无碍，他能喝就好。嘿，好一个臭小子。
甘甜的酒香逐渐弥漫开来，晨华闻着鼻子一痒，但想想自己的大病初愈的身子，只能耐住诱惑。
“砰——”
是烟花炸开的声音，刚刚巧从屋檐后露出一片华美的绚烂，也刚刚巧被他们看到，终于使这深沉的夜渲染上了几分节日的温暖，星空也不再那么单调沉闷。
“上元安康。”
节日过后，这一个晚上的团圆温馨逐渐被冲淡，像大浪淘沙后潮水散去，留下一地的残局和孤寂。晨宇自是走了，踏上了新的征程，只是这一次似乎比以往去的地方离家还要远些。
晨华顺利地进入了翰林院，官至六品待诏。
这是一条历代文人都会走的路，虽然他其实更想去做个教书先生。
这个职位也是清闲的很，每月定期收个俸禄，其余时间不过是作诗作文批阅些公务罢了，顶多是让他多交了几个朋友。
他想上山，这件事也是他自己向父亲提出的，后者听了以后眉头一皱，说他放着好好的官不做，跑到那山上做野人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