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洛】后记（十四）故人重逢(2)

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无依无靠的幼时，天地苍茫，无处可去。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了心头——恐惧——对死亡的恐惧。自离开穹窿国之后，她已很少有过这样明显的感觉。尽管在之后的数千年中，历经不下百次的生死决战，面对数不尽比她强大的妖魔，如此赤裸裸的恐惧感也从未出现过。她并非畏惧自身的消亡，倒不如说她一直在寻找这样的机会，因为每一次的生死一线同样也是突破精进的契机。
但眼下这一刻的恐惧，却是实实在在地让她心中惶然，只因这恐惧并非源于她自身的消亡，而是怀抱中的男子——她正在害怕他的离去。一想到怀中人可能随时感风灰化的情景，云无月那并不存在的“心”似乎都收缩了。他在轮回井中苦熬了四千年才迎来这一次新生，仅仅在这世间匆匆度过了三百年，其中的大半时光还是在山林间昏昏沉沉地挣扎求存，长成如今这副模样至多也不过数十载，上天便要夺去他的性命？不，她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哪怕拼上自己的一切，也绝不会让他就这样离开世间。心思至此，她把怀中人又搂紧了几分。
雷声渐弱，雨势渐停，不远处的一阵骚动让云无月警觉了起来。令人讨厌的魔气正以她藏身的洞穴为中心迅速汇合，五只下等魔猛地从山地间蹿出。云无月将羽翅收拢，戒备地环视四周，准备拼死一搏。
群魔飞窜而起朝云无月扑去，云无月羽翅倏张，扫开率先近身的两只下等魔，接着一只手护住北洛，另一只长臂疾扫而出，利爪在魔物脸上撕开一道长长的伤口，对方惨叫着飞退。然而顾此失彼，身后的两只下等魔看准时机，扑至云无月的背上，一只狠狠撕扯着她的羽翅，另一只则瞄准了她的后颈死咬不放。云无月发出一阵悲鸣，使劲扇动背后的羽翅，欲将背后的魔物甩下身来，但对方狠抓不放，登时黑血四溅，背部再添新伤。之前被逼退的三只下等魔见猎物已落入险境，纷纷再度扑食而来。
生死一刻，随着身躯甩动洒出的妖血溅到了北洛身上，右手无来由的动了动，原本握着的太岁似有所感，忽然光芒大盛，自行脱手而出，在云无月周身飞驰扫荡，先刺穿她背后魔物的躯干，再锋芒一转，逼开了飞扑而来的三只下等魔。 摆脱撕咬的云无月再度重伤倒下，她奋力爬行，将北洛护在身下。只见太岁倒插入土，隐约间，点点萤光忽然自附近的石地草丛中飞出，在太岁剑柄处慢慢聚拢成形，一条模糊的人影渐渐出现在了云无月眼前。浑身血污，白发鹰目，健硕黝黑的身躯，还有披挂在身上七零八落的兽甲。
“……缙云？？”
脑中方才冒出这个名字，只见人影一动，手持太岁飞身而出，剑势开阔纵横，一如她幼时所见般凌厉无比。瞬间将五只魔物分尸碎形。
杀退来敌，缙云便没了动静，他停在离云无月倒下一丈远的地方，缓缓举起太岁，似乎有些困惑地左右观视，由云无月的视角观来，此刻的缙云身形若隐若现，极不稳定，简直就如同——魂体。正思量着为何对方会现身于此，只见缙云已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原形毕露的自己，然后缓步走了过来。 双方距离拉近到不足一尺，缙云似是想举剑，但方到半途便停下了。云无月无法说话，此刻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几声鸣叫，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伤痕累累的四只羽翅无力地耷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