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连载】胭脂红(2)

“没有吵架。”陈歌蹲在地上，看着一双粉色一双蓝色毛绒绒的兔子拖鞋，“我饿了。”
刺啦刺啦，她听见那些被斩断的叶子在油锅里翻滚挣扎。好像这十七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声音，被称重后装在塑料袋里的那些胡萝卜卷心菜最后都通通变成餐桌上的客场嘉宾，唯一不一样的是，七年前的某一天，桌子上又多添了一套碗筷。
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已经记不清，只记得最后一只鸡腿被母亲夹给了那个陌生的男孩子。后来，他叫陈远。
“你的爸爸妈妈呢？你为什么要住在我家？”母亲不让陈歌问这些问题，陈歌也不好奇，那时候的她从来不敢问陈远的过去，她小心翼翼，害怕某一天那个男孩子突然想起来自己真正的归处，她害怕失去他像黑鸟翅膀的睫毛和那双总是潮湿着的眼睛。
她没有意识到，从那个时候起，她可能已经开始有一点点喜欢他，喜欢那个被她叫做哥哥的人总飘着洗衣服香味的白色衬衫。
陈歌坐在餐桌上，看着对面默默夹菜的陈远，突然很想知道他的过去，想知道他那十年她不曾了解过的生活，他去过什么地方，唱过什么歌，对谁笑过，又在哪里哭过，他曾经喜欢过谁吗，又讨厌过谁呢。
明明已经一起生活了七年，可她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怎么回事？是不是歌子又把你撂下一个人回来了？”母亲夹了一大块去过刺的鱼肉送进陈远碗里。
“不是的，是我跟她说我要值日，让她不要等我先回来了。”他笑着看对面那个狠狠扒着白饭的陈歌，把鱼肉夹了一大半放进陈歌碗里。
“我要那一半。”陈歌嘟着嘴把两个人碗里的肉换过来，几粒米饭掉进了西红柿炒蛋里。
“歌子，吃饭的时候别捣乱，让你哥哥好好吃饭。”
“没关系的阿姨，我俩经常闹着玩。”
“就是啊，你看我哥都这么说，六月飘雪千古奇冤啊妈。”
“远远你也别护着她，姑娘家家的，整天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啊，你还记不记得她小时候还和院子里的孩子打架打得鼻青脸肿，真是不像个女孩子。歌子能不能学学你哥，你看远远多乖，从来不让妈操心……”
“那我又没输过，又没给老陈家丢脸。”陈歌扬起头，一脸骄傲自得。
母亲摇摇头，夹了一筷子笋条。
陈远夹起一小块鱼肉，边挑刺边笑着。
吃完饭，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陈歌用手柄打着游戏，陈远端着一杯咖啡看屏幕上的小人跳来跳去。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陈歌的手一滑，那几块像素掉下砖块，扎在屏幕下面的尖刺上。没有到存档点，要重头来一遍。
“怎么可能讨厌你呢。” 
陈远看着她控制着那个小人跳过那些尖刺和陷阱，穿过狭窄的廊道，画面不断向前，不能回头。游戏的声音很小，却填满了整个客厅。
他轻轻起身，回到走廊尽头那个房间。
陈歌的手停下来，看着那个小人被扛着尖刀的恶人推下高台，屏幕变成黑白。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我，喜欢你啊。”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