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菊记(11)

“哦……哦，这个……”“怎么了？”“小的只怕窄屋陋巷，不是大人千金贵体可以去的地方。”“鞠福，你忘了？我又是什么出身？如果没有鞠夫人的那二十两银子，我现在恐怕在讨饭呢！”“可是大人！”鞠福低呼：“您虽不在意，但是咱们那小姐……”“怎样？你怕她会觉得不安吗？”“不是的大人。”“到底怎么，别吞吞吐吐了！”“大人！”鞠福喊了一声，顿时间老泪纵横了，“我们那小姐已是半死的了呢！”“什么意思？”黄婷婷的心倏然一紧，“你不是说她的病已经痊愈了吗？”“身体上的病是痊愈了，但是，她……她……她现在根本不认得人，不说话，不哭，也不笑，她……她是完全……完全痴呆了呢！所以，大人，”鞠福拭着泪说：“您不用去看她了，只请您帮忙赁栋好点的房子，让她能过得舒服一点吧！”黄婷婷从椅子里慢慢的站了起来，坚决而果断的说：“走吧！
别多说了，带我看你们小姐去！”
没有带任何一个仆人，只和鞠福分别的骑着马，黄婷婷来到了那个像贫民窟般的陋巷里，很快她就置身在那大杂院中所分租出来的一间小屋里了。屋中除了木板凳子和桌子之外，四壁萧条一无所有，房里光线黝暗空气混浊，刚走进房间，黄婷婷根本没发现那悄悄的坐在屋角中的鞠婧祎，直到鞠福走过去喊了一声：“小姐，有客人来了！”
黄婷婷大吃了一惊，诧异的瞪视着屋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鞠婧祎蜷缩在一张椅子中，头发长长的束在脑后，形容枯槁面黄肌瘦，双目黯然无光，脸上毫无表情，呆呆的坐在那儿像一尊古坟里掘出来的石像，一件破旧的麻布衣服裹着她，没有钗环，没有首饰，没有一切，她再也不是菊花园里那个娇怯美丽的女孩子了，现在的她只是一具活尸！
黄婷婷怔住了，她心痛如绞的说不出一个字，这时一个丫鬟赶了过来，跪在地下说：“翠娥给黄大人磕头！”黄婷婷稍稍的恢复了一些神志，她看着翠娥，虽然也是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但仍然可以认得出她就是那天在梅园中所见过的小丫鬟。黄婷婷吸了口气强压下酸涩哽塞的说：“起来吧！翠娥，你们小姐这副样子已经多久了？”“差不多两年了。”“两年！你们就过这样的日子吗？”“是的，大人。”
黄婷婷痛楚的摇了摇头，她深深的注视着鞠婧祎，走了过去试着对她说话：“姑娘，你还记得我吗？”鞠婧祎毫无反应，“姑娘，你还记得凌云庵的菊花吗？”鞠婧祎恍若未闻，连睫毛都没有抬一下，黄婷婷咬了咬牙，知道自己是在做徒劳的尝试，转开了头她看到翠娥正在悄悄拭泪，她略一沉思就朗声的喊：“鞠福！”“在，大人!”“我要马上做一件事，你必须明白，这不是讲规矩避嫌疑的时候，我要你们立即迁到我的府里去！”
“哦，大人！”鞠福迟疑的喊。“我府中有一个小楼，又安静又舒服，你们即日给我搬进去，这儿有二十两银子，你马上去给你小姐和你们买些衣服钗环，住进去之后，我立即延医给小姐诊治，你们小姐的病不是绝症，我相信治得好！”“谢谢黄大人!老天爷保佑你的好心！”鞠福大喜过望忍不住跪下了泪流满面，翠娥也哭泣着跪下去了，只有鞠婧祎仍然木然的坐着，不闻不看，眼睛直直的瞪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