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尘书 第10章

一人一骑在山路上飞奔，道路崎岖，那人的脸色也十分凝重。
纪由之还在想郭叔的事。
他叛国通敌，跟羌族里应外合，拿下了益州城，却甘愿扮成乞丐，等着也许永远不会回来的他们。
城门一战，纪由之知道，如果郭叔没有贸然发动，他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许要另谋出路。如今他虽然逃出生天，却也一定已经打草惊蛇，羌族大军的铁蹄，必然会势不可挡地滚滚向前。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众人在第二日清晨迎回粗声喘着的纪由之，这时罗北裕挺身坐在桌前，皱眉望向窗外，右手熟练地伸出去搁上脉枕。果不其然，乔秉深凝重地摇摇头：“还是不行。”
“我等不了了。” 罗北裕闭上眼，良久极沉重地说，“那日我听小白的描述，羌人巡逻，领队的腰上甚至别了火枪，只有战时，他们才会如此慎重，故我想多半……益州危矣。” 
“大哥！那你也不能……你的身体还……”乔秉深闻言抬头，秀气的眉紧紧蹙着，语气竟然难以察觉地凌厉起来。
“我不仅仅属于我自己。”罗北裕苦笑了一下，乔秉深感觉他从罗北裕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苍凉的味道，但是那凉意转瞬即逝，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慌忙低下头，也就错过了罗北裕嘴角刚刚带上的苦涩。
“从烈远军宣誓效忠朝廷那一天起，我就不再只属于我自己了。我是朝廷的骁将军，是烈远军的军首，师父临终前把师弟们托付给我，这些责任都担在我肩上。我……只能选择马革裹尸，绝不能大敌当前，退缩不进。”
除了那些亲近你爱护你的人，没有人会关心你每一刻的状况，世人看的只是结果。羌人进犯，如果他成了死国之将，人们都会崇敬他缅怀他；可他若不闻不问，躲在敌后养伤，哪怕他一身的血腥都是这个国家的土地浸出的，也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理解他，人们只会把他当成一个懦夫，传唱在从今所有歌谣卑微的缝隙里。
乔秉深用手虚虚扶一下桌面，站起身来，他直视罗北裕，表情坚定得让人心狠狠一沉。
 这是整个烈远军的大哥，也是他的大哥。
 他初见罗北裕时，甚至有一些怕他。那男人太过刚正严肃，是位极好的兄长，却不是一位合格的朋友。可是这个男人，扛着虎视眈眈的南疆异族，默不作声忍受着一身的伤病，甚至如今北疆羌族秘密进犯，他也当仁不让，先是部署好所有的善后策略，接着，替他们扛下向异族借兵的风险，最后还要以身犯险，越过被战火吞噬的大地，去寻找一丝希望。
生为男儿，顶天立地无愧于心，不过如此。
 他双手尽皆从宽大袍袖中伸出，搭上罗北裕的双肩，鼓起勇气按住他。
“大哥，”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地笑了笑，“别着急，不是还有我和小白吗。”
罗北裕沉默半晌，见乔秉深径自收了手，行至桌前坐下，运笔气势如走龙蛇，约摸一盏茶时已写就密密麻麻一张纸，交待好这几天罗北裕需要注意的事。
他把泛黄的薄纸拍在宁佑胸膛，朗声对罗北裕说，“大哥，从今日起你无需再施针，但这药务必按时吃下，也不能剧烈活动……让宁佑看着你，我和小白一起往西，跑一趟坎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