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顾青》第二回 小雪(3)

三娘笑着默默记下。
新夫子来的前一日，正值小雪，漫天雪花飘下，挂在枯枝，落在屋檐瓦片上，雪虽不小，但在小镇的街面上却也堆不起来，薄薄的一层，多踩几下便化成水浸入地下。
一大早，一些家长便领着孩子在书斋门口汇集，前来送行。每家每户都多多少少带了些礼物，一小块腊肉或者小半篮子鸡蛋什么的。
顾青婉拒了礼物，再向大伙儿表示谢意，叮嘱学生莫要懈怠功课后，才一一行礼作别。
一袭青衫，身影单薄，背了冬竹做的新书箱，打着旧伞，踩上街上细碎的雪花，向镇外走去。
江边的渡口，立了一位女子，手上拿一个包袱，雪花早就填满她来时的脚印。
顾青停下脚步作了一揖，笑容一如往常和煦，说道：“顾青谢三娘相送。”
三娘走近顾青跟前，摘下包袱，拿出一件青色冬衣递向，笑着说道：“想着顾先生要离开小镇，以后不知还能不能遇着，日前有劳顾先生送奴家一副春联，无以为谢，看先生衣着单薄，便赶做了这件冬衣，希望顾先生一路平安，将来建功立业。”
顾青迟疑片刻，便伸出双手接下。又是一揖，“顾青再次谢过三娘。”说罢走上渡船。
三娘挥手致别，待一支长篙伸入水中，渡船随即推开水面，这才稍微有些大声的喊道：“顾先生早些穿上，免受风寒。”
顾青笑着点头致意。
渡船远去，漫天碎雪落入江中消失不见，直到江中再无半点船的影子，三娘才往回走，想着加上今日的两次，顾先生可是一共叫了三次三娘了呢。
渡船上，顾青坐到船篷中，摸了摸手中冬衣，很轻，还有些温热，细细摸了摸才发现冬衣夹层里面装的竟不是棉絮而是羽毛，笑了笑，有心了，同时也有些疑惑，冬天哪来的羽毛。
顾青走的第二日，书斋来了个不苟言笑的年老夫子，一看就治学严谨，就是感觉少了些人味儿，从此在闲暇之余，再也没有妇人去书斋门口蹲守，哪怕真是去看孩子读书的也会被老先生撵走。
刚开始，邻居们还有些不习惯，嘴上时常还念叨顾先生，慢慢的，各自忙于生计，也就渐渐没人提起，开始习惯新来的老夫子。
半旬后的一天，两个哭兮兮孩童被娘亲拽着从面铺门口走过。
三娘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到门口问道：“杨婶，孩子这是怎么了？”
妇人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今日，学童们吵着要老夫子给他们讲山水志怪故事，老夫子不肯，学童们便闹了起来，结果惹怒老夫子，把孩子们大骂一顿，这会正把顾先生留下的一些书往外扔呢，一边扔一边骂顾先生什么有辱门风、不务正业、误人子弟这些，我恰巧路过，看见家里面的两小子闹得最凶，怕得罪老夫子，只好先把这两个小崽子拎回家，这不，一路上叫唤不停。”
快步跑到书斋门口，三娘默默捡起那些被扔到路旁水坑里的残破手抄本，抱在胸口低着头往回走，一路上冬雪纷飞，打湿她的发梢，三娘差点哭了出来。
回到铺子，早早拉上门口的维布，打烊停业。就着炭盆，一本一本，一页一页烤干上面的水渍。
一边把页角抹平整，一边泪流满面。
最后，和那副对联放在一起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