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猫骨(5)

姐姐的模样在脑海里愈发清晰。仿佛眼前这一切都是她做的，从食材的选取处理到下锅加料，我依旧在默默记下做法。汤煮开了，我加了盐和香菜，搅拌几圈之后，尝了尝味道。鲜味尚可，寡淡的程度也刚好。关火，用漏勺盛出牡蛎和西兰花，浇上汤。
高中毕业后我就和家人断绝了联系，和姐姐上一次通话也是5年前她结婚时我打电话祝贺。记忆中留存的只是她年少时的温柔脸庞，现在她是否有了孩子，丈夫又待她如何，岁月有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这些我无从得知。我喝了一口热汤，感受暖流自口腔经过食道缓缓流淌到胃里，又吃了半条秋刀鱼。饥饿感渐渐消退，随之而来的是夜幕。
站在厨房的阳台边望着夜色，我拿出了电话，拨通了5年前打给姐姐时的电话号码。好黑。我心里念道。
“语夜。”电话那边传来久违的姐姐的声音，现实的声音强烈震撼着我对于姐姐的全部回忆，将曾经的她的声音冲刷得一干二净，又以现在的声音重新刻录在上。
有变化吗？全然忘却曾经的我无法判断。
从听筒蔓延开来的不合时宜的沉默笼罩着我的全身，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正想挂电话，电话那边姐姐又急促地接着说了。
“等一下。是语夜吧。我是语薇姐姐啊。打电话的人是语夜吧？语夜？”
我缓过神来，连忙答应。“嗯，我是语夜。”
传来欣慰的呼气声。“真的好久不见了。有时候想，听听你的声音也好。但结婚之后事情很多，一来二去也就忘了，等到想起来时，却又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打给你好。”
“姐姐也有自己的生活，何必挂念我。”我的心头掠过一丝冰凉。可以问的问题太多，一一问起势必大费周折，还是闭嘴为妙。
“刚才做饭来着，想到姐姐在小时候给我做饭的日子，就想打个电话给姐姐。”我继续说。
“啊。”传来不好意思的笑声，“当姐姐的哪能看着你饿。语夜不觉得难吃我就谢天谢地了。”
“怎么会，没有的事。”我回应道。
沉默。我一手举着电话，一手用筷子翻弄着拌好的沙拉。
“家人都还好。”沉默中，姐姐试探着慢慢说出这句话。
“嗯。”我简短地回应道。
“猫的事，我很抱歉。”
“没关系，它也该死。”我的感情没有半点起伏。
沉默。我的手臂有些酸痛，便把电话夹在肩上。
“那，我挂电话了。要来看看姐姐啊，还有…还有爸妈。”
“你养猫吗？”我突然问道。
或许是出于惊讶，姐姐没有立刻回答。“是…有养。养了一只很温驯的花猫，正懒洋洋地趴在我腿上。先生很喜欢猫，家里便养了一只，我女儿也很喜欢。她别被传染什么病就好。”
“要好好待它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失踪。”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吃了一条秋刀鱼，把牡蛎全部吃完，汤喝了一半。把剩下的一条秋刀鱼剔出肉铺在沙拉上，然后把沙拉碗封上保鲜膜放进冷藏室，今天的事情只剩下睡觉。房间里一片黑暗，我这才发现没有开灯。困意袭来，我没洗漱便把衣物胡乱地脱在地上躺下来。星野的面容猛然记不起，朝夕相处十几年的父母也没法有所回忆。我想到了那只猫。那只我路边发现的野猫。如若不是高中时它不明原因突然抓狂，挠伤了姐姐，又被碰巧早回的父亲撞见，不由分说地朝它的脑袋猛踢一脚，它一定能和我共处更多年。我只能回忆起它暴毙时的样子：两眼不由反应地猛瞪着，血从它的鼻孔和眼角里汩汩地流出来，四肢僵直，失去了一只猫的灵巧。为什么猫躲不过那样笨拙的攻击呢？又或者说，是什么让它拼尽一切也要攻击姐姐，即使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