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见璃的战败宣言

“老爷子，我可要出手了。”棋盘上战况胶着，看似双方仅仅损失一兵一卒，但各子彼此照应，目标明确，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占那仅容一子之地。战场看似风平浪静，但不断有新的部队逼近，仿佛暴风雨来临之际，不知何处聚集来的、带有不祥黑色的云。坐在棋盘对面的星见三郎老爷子颇有兴味地关注着棋盘。他已年过七旬，额头上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几道深刻的皱纹。眉毛花白，却不长，看来有经修剪。脸庞并无老年斑，让他看起来仍精神矍铄。胡子据他说是因为天气太热连同头发给剃光了，可尚未入夏，老爷子的身上还穿着米色纵条纹的浴服。
榻榻米跪的我膝盖疼，但面对长辈不能频繁更换姿态，况且我的心思也聚集在这棋盘上，轮到我走了。
“嚯！嚯！嚯！”甬道对面的剑道场里传来有规律的吼叫，伴随木剑击打傀儡的声音。一位女孩正在练习剑术，大概初涉剑道，吼叫声比打击声大得多，盖过水竹落下的轻响。
我举旗落子，又增添了一枚战场上的砝码。这孩子就不怕失声？我一边注视棋盘一边想。她的呐喊让我想到了我的先生星见升。他开始练习剑道时一声不吭，只能从他呼吸的节奏中感受到力量的迸发。久久地练下来，木剑竟被打断数根。那时我觉得伴随强有力的吼叫才算得上剑道，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舞子？”我的公公星见三郎以不徐不慢的语气呼唤我。
“是，父亲。”我下意识回答道，这才注意到轮到我走了。老爷子势头一转，车深入腹地，令我警惕之时又有点让我摸不到头脑。即刻开战着实我会以人数优势攻占那里，但棋局的输赢却可能被这不明所以的车左右，我盯视棋盘，额头上渗出汗珠。星见三郎饶有兴味地注视着我，眉宇间蹙起蕴含长者智慧的皱纹。殊不知此刻我如坐针毡，身体和棋局双重意义上的。
“哈！”那女孩终究还是失了声，气息的迸发转而化为尖叫。我的心脏旋即一沉，不悦感如不知何处聚集来的蚂蚁爬上我的心头。我放弃思考，专注于眼前的战役。我执红马冲杀，打响战斗的第一枪。
“吵到你了吧。”星见三郎仍用刚才的语气说。他没有回应我的挑战，接受了失子失地之实，围绕阵地的部队矛头一转，直指我的大营。回头一看我的棋子太过密集，早已为牺牲做好准备，尚没有存活下来留待后续的计划，再散再聚以来不及，只得仓促回防，但那车提早一步在我将要构筑的防线处安营扎寨，我只好暂缓一步，痛失先手。
“那是我长子的女儿，叫星见璃。对认真的事情一贯始终的性格，也足够坚毅，可惜是个女孩。
可惜是个女孩。尽管战时老人家尚幼，但恐怕多少也受到性别差异类对待的教育，而且是长辈， 不可辩驳。
“那可真遗憾。”我轻叹一口气，随口附和道。
“不想去看看吗？跪在这这么久也够累了吧。”星见三郎没有抬眼，慢慢悠悠地又下了一步棋。而我的心思已经不在棋盘上，老爷子的棋路更是全然无法琢磨。
“那失礼了。”维持着跪姿，我向星见三郎微微颔首，“棋局是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