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耀】True or False

信念与信仰博弈，谁能更胜一筹？
1
香港的九月正处于阴晴不定的季节。
烈阳烤灼之后紧随而来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阵雨。乌云将阳光遮掩得彻底，伴随轰隆雷声给天地降下一层虚无的纱幔。豆大雨珠自苍穹倾泻而下，狠狠砸在坚硬水泥地面炸开四溅。不平整的路面很快便积攒起一洼洼浅水坑。旧城区的老街景扭曲着倒映在水面，下一秒又被疾驰的汽车碾得粉碎。
一切都在这密不透风的雨幕间沾染上氤氲水汽，为城市平添几分缥缈的不真实感。
展耀撑着一把长柄素色伞，独自伫立在老城区的十字街口。肆意的狂风将雨幕吹的歪斜，伞面无法阻止不按理出牌的雨点的进攻，只能任由之浸透靛青风衣薄薄的下摆。伞布面积有限，由于伞位置的偏移，另一侧的衣袖已经暴露在荫庇之外，被狼顾鸢视的雨珠毫不留情里外一番照顾透彻。可即便狼狈如此，伞主人也只是茫然凝视着虚空，对自己的处境浑然不觉。
“喂，绿灯了，想什么呢？”
耳畔传来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展耀下意识“嗯”了一声，条件反射般迈开步伐，同时向声源处侧过头去。
一如既往坚毅果敢的硬朗线条，勾勒出棱角分明却不失温柔的英俊面庞。过去的二十余年间，这足以令少女魂牵梦萦的眉目曾无数次给自己带来心安的力量。
似乎一切如常，如果忽略白羽瞳似从远处传回的不甚真切的嗓音，以及近乎透明的身体的话。
白羽瞳伸出手，想抹去眼前人脸上的疲惫和落寞，指尖却在触及肌肤的刹那扭曲破碎，积攒的炙热温度连一丝一毫也无法令对方接收。
展耀沉默地收回视线。白羽瞳僵硬地垂下手臂，无可奈何地自嘲一笑。
他们曾并肩趟过蓄满罪恶的浑水，也一同熬过一望无际的漫漫长夜；他们粉碎毒泷恶雾的黑暗，不畏苌弘碧血高扬正义，在无数绝望浸透的土地上播撒下希望的火种。
却独独没有跨越生死的能力。
2
一切起源于一个月以前的一场收网行动。
他们低估了恶徒的势力。在意识到中了埋伏以后，已经孤军深入太远了。
深山间虽有复杂地势和草木遮掩视线，可终究敌不过压倒性的兵力差距。纵然自负智商超群，能于谈笑间轻易洞察人心，然而在子弹破空而来的时刻，精疲力竭的展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朵妖艳的血花在白羽瞳一向一尘不染的前胸轰然炸开。
温热的液体在指尖肆意流淌，一向自负的展耀第一次意识到作为人的卑微无助。他明明惊慌不安手足无措，大脑却调动不起一丝一毫的思绪，仅余满目鲜艳刺目、惊心动魄的血红，满满当当充斥着思维的每一个角落。
上天正放肆地嘲讽他的无能。轻蔑而又残忍。
往后的记忆有些许模糊。等到眼前画面再度清晰起来时，他正好端端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漠然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世间百态与生离死别。
眼尾有一丝冰凉滑落，可他已感受不到温度了。只记得指尖残余的感受，绚丽的艳红炽热滚烫，烤灼得他不敢触碰。
伸手将袖口的雨珠拍落后，展耀推开了虚掩的病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