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姬不知火（一）(5)

月眉是专门为阿离施粉妆黛的丫鬟，她本是个性子活泼的姑娘，但阿离向来寡言少语，在梳妆时更时常郁郁寡欢，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月眉几乎没有跟阿离讲过一句话。月眉时常觉得自己像是在摆弄一副花容失色的木偶，而阿离又习惯蹙眉，以致她每日为阿离上妆时都是提心吊胆，屏气凝神，生怕一不小心出错惹得美人不快。但美人似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她从来不曾正眼望过铜镜里的自己一眼，仿佛在被摆弄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面具。但今日的离姑娘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连不善察言观色的她也注意到了。离姑娘今日至始至终都在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对今日的粉黛是不曾有过的着意，似乎……像是今晚的歌会，有离姑娘特别的来客。
“离歌会还有些时间，姑娘不如用些茶点。奴婢见姑娘今日一整天都没怎么用膳，怕姑娘的身子撑不住……”
“无事，我先去离滨台准备，就无需报给柳夫人了，免得惊扰她。你先下去吧。”
“可是姑娘…… 是。”
海上虽未完全入夜，黑暗却总在夏日提前降临。夏夜的海黑暗寂静，可是为什么会有火焰?先是遥远的一小束，接着越来越多，蔓延至整个海面。自从那日有蝶停落离人阁之后，接连几日都有如此异象，并不是游船的灯火，而是闪动着的橘色火焰。
在初遇那日，我着实被吓了一跳。
“原本黑寂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束火光。火光分裂，滋生，最终成百上千，沿着海面直达天际。”这是古书里记载，有关于大妖怪不知火的描述，与我所遇之境相像无二。但这些火光对我却似乎并没有恶意，相反，似乎在我掌控之下。我拂袖试探，它们竟随着我的动作起落，仿若相处已久的友人般。
也许，在漫长的岁月中，我已经与那传说合而为一了呢。
“阿离，是你在离滨台吗？”我一惊，急忙一抚宽袖，火光随即沉入海底，无影无踪。“柳夫人？您怎么来了？”我又恢复平常温顺的模样，把方才所有的惊奇都压在眼底。“这离滨台，我自然想来就来。今夜太田大人亦来观礼，我方才才收下他派人遣来的绫罗绸缎，回头再命人为你做一套新衣裳。如何，舞练好了吗？”“阿离准备好了。”
万家灯火照常升起，海上的夜晚一如既往地华灯初上夜如昼。一曲毕，阿离颔首作别，海上人声如潮，却也再与她无关，只剩下小铃灵巧地游走在渔船之中。世人的言语是一把锋利的刀，今日对她谬赞不止，改日亦可辱她妖言惑众，这个道理她从小就牢牢放在心里。可是她又能怎样呢，她不过一介风尘女子，今日众星捧月她尚可置若罔闻，改日众矢之的时，她又如何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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