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渡(11)

他的眼渐渐迷蒙，连楼下的大尖叫声都没有惊醒他。红色的火光逐渐舔舐着这栋临水高阁。
韩荆看着那跳跃的火光，还以为披上霞衣的她来嫁他了。她还是那样好看，就像最明媚的春光，一直照在他的心里。风拂起她的裙裾，曾经无数次在梦里遇过的场景，竟然这样真实的出现在面前。韩荆忍不住笑着流着泪，颤抖着手伸向他的新娘，你终于要嫁给我了……
天乾四十三年，大皇子叛乱。是夜，城多处走水，死伤百姓数千。四皇子十三皇子领圣令，率天卫军八千肃清乱臣贼子，天明平息叛乱。
而后城卫大肆清扫都城，至明月楼时，发现废墟中有一人，竟是笑着死去，搬动尸体时，从此人怀里掉出一个荷包。荷包很旧了，有些绣线脱落，依稀可见相依的雀鸟和桃枝。
又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离去，如一片羽毛落入湖水。不过是历史上最微末的一笔，以后又还有谁会记得呢。
第八章 镜花水月终相逢
十八年，让渡口前那个窈窕的身影逐渐变得纤薄而染上沧桑。
相思令人老，等待最是煎熬。
江风吹走了白雪，落在她的眉间鬓发，吹皱了春水，也吹皱了她那曾鲜润如豆腐的皮肤。
她还在等，她想她开始老了，不知道他又要怎么打趣自己了。他也老了吧，自己都还没嫌弃他，他可没资格嫌弃自己。
徐小胖都已成了徐大掌柜了，徐小胖的名字被他儿子继承了。而那个人总爱和自己斗嘴，却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她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来，怎么还没有回来？
将被风吹乱的碎发夹到耳后，就看到个小孩落了水，小小的身子在水上起起伏伏的挣扎，似乎不会游水。
到了这个寒冷的季节，渡口上是有些冷清的。远行的人急着早些赶回家过年，便是临近的客商也是不常来了。
下午时分，对岸村子里的人，也早回去了。那些人向来天还没亮就进镇子，近晌午就回了。
若华看四周都无人，就跳下去救人了。晚了，这寒冷的江水就要冻坏认了。
只是不会游泳的人容易乱蹬乱踢，若华也没想到那孩子力气那么大。等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小孩弄上岸，自己却已经无力了，只能抓着岸边的水草，慢慢沉下去。
她看着天光一缕一缕散在江水里，从未想过原来水下也是这样美丽，就像她曾在一个贵夫人身上见过的剔透的宝石。
透过那些光，她仿佛又见那年春时，她站在窗下，看着认真练字的他，那天她特意穿了新衣衫打扮了一番。那书呆子也不知道抬头看看她，她就扔了一块石头在他纸上。那天她看到他一脸惊艳又呆滞的表情，心中欢喜又有点羞。
她知道他是欢喜她的，如她欢喜他一样。可是他们从未说出口过，因为早已不需要说便已经明了，明了对方的心意。
她还记得那次落水替他补衣服，灯下的他温润如玉，眉眼清晰，一笔一笔，认真而虔诚。那时候她想这样真像一对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
她也记得年幼时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
“殷若华，这个是你的名字，可记住了？我韩状元的夫人可不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