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日记(4)

而艾尔希在痊愈之后，也同料想那般没有找我的麻烦，他的神志回到十一岁的时期。那年我记得极为清楚，他命令同样年幼的我跳进刺骨的河水中，去帮他救回他不慎落水的宠物猫咪。我不会泅水，他便用武力要挟我，令我险些溺死在河水中。自此之后，他对我的恶行变本加厉。
而自那晚我撞见医生的“医治”过程后，医生便不再对我有所隐瞒。我偶尔会去窥看隔壁房间，每日都是那通单调而重复的程序。月明夜深，医生的黑色袍子便会将患上瘟疫的人“吞”进去，而此时，他便会和病人融为一个躯体。鸟嘴面具，鼬皮帽子，黑色袍子，这些事物组合起来像一套繁琐的医疗器具，鼓动着将人体内某种毒素抽离。待到一日之晨，医生将病人“吐”出，病人便完成了某种净化，重获新生。
8 
我愈发清晰地感觉到，我的躯体正步入终结。偶尔照镜子时，窥见镜中的自己，会惊异于自己的肌肤乌黑至此。
镇上不再有患上瘟疫的人，每个人都是那副童真纯粹的模样。医生也对我讲道：“要启程了。”
医生要离开，镇上的人感激涕零。他们将车夫丢弃的马车送予我们，排成队伍恭送我们。我看着如今痴痴傻傻的车夫，打着手语询问镇长：“带走车夫的马车，没问题吗？”
镇长神秘兮兮地在我耳畔道：“这车，本就不是他的。”
我跟医生坐上马车，医生在前御马，我便在车中，晃荡着身体，无所事事地盯着顶棚上那块黑斑。驶出了镇子一段路程，我盯久了那块黑斑，突然记起十几年前一则传闻：一富商驾着马车，携着黄金途径一条山间小径，半途遭遇劫匪，人财两空。我那时年纪尚小，只记得我同周围的孩童听着这则消息，惊地咿呀乱叫。
我想，医生就如同一把扫帚，将肮脏的、令人作呕的事物清扫干净。然而这把扫帚也有沾染污秽的时候，这时，他便需要其他道具来清理自己。正如金发少女，正如我。
医生的到来，便是筹备了一场盛大的净化仪式。承受着丧夫丧子之痛的库娜也好，以欺凌为乐的艾尔希也好，欲求忘却自身罪孽的车夫也好，新生的人，将会从最纯净的节点开始。
夕阳猩红的余晖落在我的肌肤之上，我感到一丝灼热。看着自己乌黑的躯体，我开始预想自己的归宿——像那日火舌舔舐下焚成灰烬的少女。想到自己将化为那火焰的光和热，我对接下来的旅途，充满了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