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日记(2)

我以为她是大病初愈，头脑不太清醒。然而她却问我：“我的丈夫，米萨尔在哪？”
库娜性情暴戾，是远近闻名的泼妇。而我听闻，曾经的她贤良淑惠，拥有一段美满的婚姻。无奈丈夫米萨尔暗偷情妇，趁夜与情妇私奔，只留库娜与四岁的儿子相依。之后，她的儿子暴病而亡，库娜性情大变。而我也是继这之后，结识了库娜。
我又打着手语与库娜交流了一番，继而确定了我心中的猜想：库娜的记忆，重回了婚姻圆满之时。
3 
留着性命总归是可喜的事，或许是大家认同这种观点，因而发生在痊愈之人身上的怪事倒被旁人忽略干净。
例如库娜整日叫喊着米萨尔和亡子的姓名，用极端温柔和蔼的口吻；例如嗜酒如命的车夫突然戒掉了酗酒的毛病，嚷嚷着要归家去；例如奸商诺顿不再蹲在铺子前数钱，而是扯着风筝满街跑。
我继续着以往的清扫工作，只祈祷瘟疫不要降临在我的头上。而那消息不胫而走：医生的“妻子”去世了。
街巷中的人们怀揣着好奇心去围观那场盛大的火葬仪式。没人悲悯地哭出声来，连医生也是，据说火葬便是医生提议的。我随人群拥挤在一起，缄默地看着火舌肆意的舔舐着柴堆中央少女的身躯，为她的灵魂祷告。
或许是错觉，我总觉得金发少女的面庞比之前更加乌黑，像是误食了剧毒，像是被地狱中的恶鬼附身。
时间缓逝，当少女的身体完全焦黑，沥出金闪闪的油脂，人群中才传出低浅的呻吟。我也能感觉到，某种痛苦不堪的事物钻入我的身体。
这时，医生终于发声：“我需要……另一位少女。”
那声色尖锐而沙哑，惊悚到不似人类发出的声响。
4
我成为了一个“替代品”。
但旁人不这样认为。在我随着医生，替他拎着铜皮医疗箱在镇中四处奔波之时，我总能听到四下的闲言碎语。他们说医生是好色之徒，不可一夜无女人陪伴，说罢，还不忘掩着嘴瞧着我窃笑。
那日医生带着皮手套的手指指向了我，我便被镇上人殷切地献给医生。他们甚至为我准备了工艺精良的束腰长裙，将我绑在马车上恭恭敬敬地送去医生的住处。
这马车本是那嗜酒车夫的，只是车夫痊愈后，失了神志，弃了马车。我在里面不能动弹，只能抬头望顶棚。顶棚沾染着一点被拭去大半的黑斑，好像风干的血迹。
我见到医生，也只是咿咿呀呀地乱叫，医生没有回应，却对我颔首。
医生夜晚不会同我睡在一处，他通常和当日的病人一起，在隔壁的房间待上一夜，直到次日清晨，才会进入我的房间，悄无声息地躺在我的身旁，携着一股寒凉气息。如此重复。
每日，我迎着玻璃窗透入的熹光醒来，注视着身旁戴着鸟嘴面具毫无气息的医生，又观察我的双手，会发现我肌肤上暗黑的阴翳又加重了一分——如同那位逝去的少女一般。而每日清晨，身患瘟疫的人都将健康地走出医生的住处，即使他们的记忆节点已经出现了偏差。
5 
艾尔希命我杀了医生。
我咬着嘴巴对他摇头，他便呲着牙齿，狠命拽着我的头发，对我拳打脚踢又用尽污言秽语。然后他将我嘴角渗出的血拭去，对我讲道：“一切都是因为那鸟嘴医生。这场瘟疫就像是为他准备的一样。他死了，噩梦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