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花羊花】月下霜(3)
最出格的是一次有同门暗中议论他像是和心机深沉、工于算计的,给妹妹听到听到以后,二话不说提了笔过去反手就是一指商阳。
当然那天她也没讨着好,打平了,挂了些彩,回来还给他训,只是说什么也不肯低头认错,梗着脖子绷脸不开口说一句话。
那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固执成那样。也是唯一的一次。
有时候他想,说不定妹妹维护他的心,比他自己维护自己的还要切、还要强。
但他也着实是疼爱妹妹的。
谢子清出现以前,他找不见第二个人如他一般地事事迁就她。
灯会上的小鱼灯、长安东市的糖葫芦、唐门的机关小猪、五毒教的碧蝶,但凡妹妹想要的,他都全力得来把予她,但凡妹妹想看的,他都亲自带了不远千里也去瞧。
就连他自己喜欢的东西,妹妹只要稍微露出一点艳羡的神色来,他眼也不眨立马就拱手让给妹妹。
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因何要如此。
或许是对胞妹的怜惜,又或许是因为是双生子,潜意识里觉得两个人其实并无分别。
他时常觉得妹妹其实是另一个他自己。
他莫名地羡慕得甚至深深嫉妒着另一个他自己。
他修离经,妹妹修花间;他沉静,妹妹活泼;他老成内敛,妹妹稚气张扬;他现时铺纸作画,妹妹忙时也不忘摘花折草;他喜欢冬天,喜欢北方无边无际的苍霜与雪,妹妹喜欢春天,喜欢南方一望无垠的微雨与花。
裴谨辞与裴瑾霜,本该是最亲密无间的兄妹,友爱和睦,天长地久。
可是谢子清出现。
直到谢子清出现。
【五】
霜儿一开始并不喜欢他,说什么也不愿和他一道玩儿。
待要缠她哥哥,谨辞又老实地一丝不苟地要关照客人,气得小姑娘干脆连哥哥也不要了,拂袖便自己去乱逛。
“不让我省一点儿心。”谨辞总也那么叹息,大概挂念着他妹妹,心不在焉的,虽说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不晓得担心她一不小心又要受伤,还是委屈她居然就这样撇下他一个人跑了。
他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只好是开口提醒他道:“谨辞兄,你连着落错三子儿了。”
谨辞这才回过神来,耳根红透了一片,面上还是镇静,伸手就要撤子,却给他笑吟吟地抬腕一握住手拦下:
“诶诶,古贤圣人立的规矩——落子无悔。”
也常一起煮茶论道,风雅得很。
他常觉得自惭形秽,裴谨辞这小子拎着什么也能说出一番不凡的见识,比他这正经的道士还厉害,临了谦虚地温声问他一句:
“子清兄觉得如是?”
他除了一面点头一面真心实意又笨嘴拙舌地说“谨辞兄高见,小弟佩服不已”,一时半会儿也还真找不着其他什么话说。
这时候谨辞便向他笑。笑容暖如春阳。
裴家兄妹最像的地方便是他们的笑,霜儿笑起来也是这样,只是更灿烂,更张扬,无端地让人觉着有一树一树的花在次第开放。
……不过那个时候,霜儿也只会瞪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