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前世今生:暗涌86

约莫是第四天的头上，杨辰收到了杨老爷子的信。
今儿个下了好大一场的雪，张云雷穿着一身浅青色的大褂，直挺挺跪在雪地里，一头乌黑的发丝上满是细碎的雪，连那卷翘的睫毛也沾染着几粒雪白，他鼻头通红，一双原本漂亮白皙的手已经成了酱紫色。
他的高烧一直没退下去，由于吃药的缘故，好歹也没有恶化，他猜想，就算是恶化了他再度晕倒，也不过只是治疗后再被拉去罚跪吧。
这样的手段，他总是习惯的。
冰天雪地里跪着的时候，张云雷总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地响着。
大脑像是被浆糊裹住了一样。
好像只剩下了睡觉，起床，跪下，这三个动作。
大概是到了下午的时候，张云雷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叫自己，他迷离着一双眼睛反应不过来，结果对方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面颊时，张云雷才直视起了面前站着的人。
“哟，小可怜儿，冷吗？”杨辰看着他冻得青白的脸，笑嘻嘻地说着。
张云雷看着他，没有求饶，也没有胆怯，只不过是一脸的迷茫和疑惑。
杨辰一生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可张云雷却是足以让他感到惊奇的一位。
“起了，今儿算你命好，给你那主子去写封信。”
于是，随着杨辰的这一句话，张云雷终于久违地坐回了温暖的室内。
笔墨纸砚被摆好在他面前，身边儿的杨辰淡淡说：“我们杨家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主儿，你想写什么都成，保证两日内送到你那相好的手里。”
张云雷看看他，默默点了点头。
执起笔时，却只感觉这手拿笔时异常艰难。
他本就是个没什么自控力的，生了冻疮痒了便挠，一双手上都是溃烂的斑痕，这时更是痛的用不起关节来，他低着头搓了半天的掌心，最后才感觉恢复过来些，
一封信写的艰难异常，但张云雷还是完成了，刚放下笔那一刻，眼前的信纸便被身旁的人一把抽走了。
杨辰夺过那信来扫了一眼，那张纸上的字体娟秀，丝毫没有颤抖的痕迹，也没有写多少，大致四五行，全写的是些没发生过的屁事儿。
什么前日去吃了糖葫芦，昨日又去拜访了曾经的故友，琐碎又散乱，字里行间都是俏皮与开心。
杨辰越看便越皱起了眉，最后一句赫然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便有些反应不过来。
——今日外面下了雪，小铃铛去摘了许多梅花，做好了酒埋进了很深的雪里，明年开春雪化了，就可以喝到梅花酒了。
这一行字后头，还跟了一只画得很丑很丑的王八。
杨辰捏着手里的信，心脏像是被人重击了一下儿似的。
他冷笑着又捏过张云雷的脸颊来：“张老板，别在我面前耍这些花招，想要敛同情，你找错人了。”
明明给了他求生的机会，他却自己这样碾碎了。
这些戏子手段一贯多得很，但杨辰此刻却只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快要上当了。
张云雷一双冷冷清清的眸子也淡淡望着他：“你说的，写什么都成。”
因为高烧的缘故，他的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了，一只手掰住杨辰的手，可那只手却疮疮疤疤的，惨不忍睹得厉害，与杨辰自己的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