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 《嘘……我自闭了》 一

老旧居民区三号楼四单元301是孟鹤堂的办公室，办公区仅限于客厅里用窗帘隔出来的那一块，剩余的地方，是生活区。大门上让人眼花缭乱的小广告堆里一张手写的小木牌顽强的担负着自己的责任，“心理诊疗所”。
所长兼医生是孟鹤堂，正儿八经的大学里学出来的心理专业，该有的证书一个不落，该有的套路也一个不少，可英雄无用武之地，三线小城市里的人们只考虑温饱问题，无暇顾及自己和他人的精神世界，也没什么窥探的欲望。于是孟鹤堂的办公室从窗明几净的写字楼挪到了街上某间门面房再到自己家的客厅，有客人的时候把帘子一拉就是办公室，没人的时候放下来该怎么住怎么住，好歹不用去夜市上摆个摊，挂个幡，再戴副墨镜跟个江湖郎中似的，孟鹤堂常常一边蹲在茶几旁嗦泡面一边这样安慰自己。
门铃被按响的那天早晨孟鹤堂正准备吃早点，楼下包子铺刚出笼的灌汤包隔着塑料袋烫了他的手，孟鹤堂一边嘶嘶地抽着冷气一边往厨房挪去拿个碗，门铃声一响倒把他吓了一跳，包子带着袋子往快递盒里一放就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他毕业就业以来的第一位客人。
岁数不大的年轻女人并不拘谨地站在门外，指着开门时被震歪了一角的牌子有些疑惑地问他：“心理医生孟鹤堂，是你吧？”
孟鹤堂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心里雀跃地已经放起了烟花，过年开门大吉的小对联没白贴！终于让你孟哥我等来了！
可等把人请进门之后孟鹤堂才发现自己高兴地太早了。
从玄关摆到了沙发的快递盒，东一个西一个的快递袋，角落里蔫头耷脑的小绿植，还有墙上被孟鹤堂愣背回来的“悬壶济世”，这个布置和氛围，怎么瞧都像是个江湖骗子，孟鹤堂颇有些心虚地把椅子摞成了山的快递盒搬开，又拍了拍落下上面的灰尘才推过去给人坐着。
好在年轻女人并不怎么在意，朝着虚掩的门又轻咳了一声，一根活体仙人掌才从门外挪了进来。
仙人掌不是真的仙人掌，只是从头的绿帽子到脚上的绿鞋子，实在是绿得让人心里发慌，连孟鹤堂心里都有些扛不住。
年轻的女人倒是淡定，充满歉意地朝孟鹤堂笑了笑，把“仙人掌”介绍给他。
“周九良， 我儿子，今年17了，高二，学理科的，孩子最近有点儿自闭，在家一句话都不说，怎么问都不开口，我和他爸爸工作忙，实在是顾不上他，明年就要高考了，怕他出什么问题，来找您给瞧瞧。没别的要求，您给确定，他心理没什么大问题就行，这孩子从小话就少，但是也没像现在这样一句话没有过，这段时间就麻烦您了，我这还有工作，先走了，回头您结束了让他自己回家就行，真的麻烦您了，价钱什么的不是问题，劳您费心了。”
噼里啪啦的一段话砸下来，孟鹤堂连录音笔都还没来得及从桌子里掏出来就见年轻女人利落地起身离开了，关门时倒是极有教养的动作很轻。
跟屋里剩下的“仙人掌”大眼瞪小眼半天，孟鹤堂终于对自己的“病人”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是你亲妈吗这？”
“仙人掌”没理他，自顾自地拉过椅子坐了下去，还知道把快递盒和灌汤包一起拎起来，毫不在意地捏了一个丢进了嘴里，对着孟鹤堂挑衅似的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