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王朝——序
是风?风在吹殿前的旗幡?可这是哪?我为何在这里?
他睁开了眼,只看见左右两旁俱是厚锦织就的旗幡。一边是黑底,上面是红色的熊在无声的怒吼;一边则是白底,金色的应龙翔于九天之上。两旁的旗幡构成了一条通道,指向前方的——高台,一对铜凤在台下守候。
麒麟阁?可我现在在沓氏啊?
他继续向前,旗幡拂动中,现出人的身影,逐渐凝实。那是一群欢歌笑语的青年,为首的一个已经蓄须,显出青年人特有的自足而得意的神情。所有人都穿着猎装,弓也没有下弦,看来是刚打猎归来。
他看着这一副贵家子弟出猎归来的画面,看着这些年轻人,看着那个为首的人,嘴巴张大了,哽咽着,整张脸都皱缩起来,挤出了刚看到他们时就已经产生的眼泪。
“主公且等臣一等!主公且等臣一等!”他对着那队伍大喊,但人们却好似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向前;他想跑过去,去和他们一起,但某种禁制被施加于他的身上,让他只能看着他们走远;他奋力地挣扎,终于挣脱了,他笑起来,向他们跑过去,想用手拍他们的后背,但当他追上去要这么做的时候,一切——人、旗幡、高台、铜凤,都消失了,像是被打碎的陶器,碎成一片片的。这世界又变作黑暗,而他亦在这黑暗里坠落。
他又醒来,却发现自己在大殿里,手里攥着一个灯台,跟着其他人一起护卫主公撤走。火苗舔舐着大殿,妖娆地舞动,发出金红色的艳丽而妖冶的光来。“太子弑君!清君侧!”的吼声在天空中回荡,一行人且战且退,边走边从敌人的手里抢夺武器,友人和敌人的鲜血在地上流动,在冬夜里冒着热气。
他抢过了一把刀和一条长槊,护卫在主公的身边。从来没有这样昏头昏脑而又漫长的战斗,他们终于与家眷会合,主母和少君都安然无恙。
但此时,一柄短刀刺进了主公的后心。“叛徒!”他大吼,却无法阻止主公倒在地上,血从他身下潺潺地流出来,伙伴们把主母和少君护卫起来。他用力摁着伤口,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主公的脸越发苍白。他想哭,却被主公紧紧地抓住。
“兴庆!走啊,带阿芸和成师走啊!”这是这个曾希图振作,恢复慕容氏荣光的人的最后一句话。此时,一阵乱箭射来,他们只好护着主母和少君头也不回地走了。
接着,一切都像海中的泡沫一样浮动,转瞬即逝。他看见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在逃亡的路上,中箭的主母把少君和慕容氏的重宝托付给自己。他想过去,去和伙伴们,和同袍们一起战死,但他动弹不得,看着这些影像,目眦尽裂,流出血泪来。
“阿父,阿父,醒醒,要开张了。”清脆的童声在耳边回响,他腾地睁开眼睛,坐起来,浑身都是冷汗,不自然地发着抖。
喘了几口气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梦。他摸了几下席子,又抓住男孩的手,确定了情况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阿父又做噩梦了吗?”男孩问他,“对,成师,阿父做了一个怪梦,被吓了一大跳。”他笑起来,男孩也笑起来。他摸摸男孩的头,“饿了吧,阿父给你做朝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