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前世今生:暗涌83

杨九郎一贯最怕张云雷生气，那人生起气来骄横得很，除非要狠狠地吓唬了或者耐心地哄过才能老实儿地听话，乖顺。
可如今没了。
张云雷如今已经不生气了。
只是看上去十分的倦怠。
杨九郎却也感觉不到心慌了，他看着眼前平静的人，仿佛自己被笼罩在了一层巨大的屏障外一般。
他记得，就算是在那血腥一夜里，张云雷也知道如何去制服他，知道他的每一丝惶恐和害怕，知道他病态下的血肉模糊。
可现在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
在他提出这个立竿见影的要求时，那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所有秩序上的尊严，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吧。
恐怕是，连去多看他一眼都不愿了。
像是哥儿真的好累了。
杨九郎恍恍惚惚地下了马车，分别的时候又拉着小铃铛事无巨细地一句句嘱咐。
墨迹了许久，又从自己的马匹布袋上拿下来一袋子果脯，透过那轿子门塞到张云雷怀里，仍然是往常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哥儿，路上吃的，小五他娘做来的，不怕上火。”
“好，替我谢过小五。”张云雷笑笑，却笑不开杨九郎的荒芜的心脏了。
“你过那边儿不敢乱吃，要多穿衣裳，晚上睡得时候你记着叫人把屋里的炉子灭了，要不就搁到过道上，热烘烘的一宿不成……”他絮絮叨叨又交代着，像往日里在府中那般，衣食起居都是他过手。
张云雷一一应下，脸上挂着疏离的微笑，一双灿若星辰的目光如今平静似湖水一般，淡淡看着他认真讲话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了，小铃铛才来拍他：“九爷，我们该启程了。”
他慌促地哦了一声，胡乱说着:“你，你们先走吧，我跟张先生说会儿话。”
接着，那拉着张云雷的手却忍不住用力捏紧了对方，遏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可抬起脸来，还是那副憨笑的表情。
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要藏起自己的所有马脚。
“哥儿，你记得给我写信好不好？”杨九郎的声线有些颤抖，又使劲儿压下了那一股情绪的反腐。
“你要是去哪玩了，记得写信告诉我。”他笑着，脸上却很是难堪的神色。
张云雷瞧着，哪里见得了他这样委屈，连忙打了他脑袋一下儿，看着那傻子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儿，他这才惶惶然明白了些什么。
停顿了半晌，他才笑着摇了摇头。
“你真是个傻子。”
他这样说着，又一把提起了那人的耳朵，用力拧了起来。
蛮横得有些无情。
杨九郎被拽得疼的脑瓜仁子都轰隆隆响起来了。
耳边是那人轻松的声音：“小傻子，你骗我什么了？”
他便再也忍不住了，一双眼睛登时就红了。
他俩之间，究竟又能瞒得住些什么呢？
“哥儿，你得信我。”他颤抖着声音说，语气却坚定地要命。
“你信我，等你回来，我娶你。”
这个颤颤巍巍的承诺好似一点儿力量都没有，却又仿佛强大得让人不得不相信。
张云雷看着他好一会儿，脸上的冰霜却不见减退，抿起唇好半天才严肃道：“杨九郎，你难不成是想让我当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