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日本经济史》5—8章(3)
废墟中再次出发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大空袭将东京烧成一片平地。在这片燃烧过后的废墟上,老百姓们自建棚屋,像杂草一样顽强地生存下来。
棚屋是指在自然灾害后搭建的临时住宅。我的母亲较早从疏散地回到东京,向区政府借款搭建棚屋,开了一个小小的百货店。
土地是租来的,在当时的东京,与自己拥有土地相比,租赁土地的形式更为普遍。我依然还记得,在签好了土地租赁合同之后,母亲与负责在土地所有者与租户之间斡旋的中介人员交谈时那高兴的样子。
战后马上借到土地和资金开始小买卖,我们一家也成了1940年体制的受惠者。正如后文介绍的,在土地方面,租地者的权利受到保护,地位要高于所有者的权利。一旦签订了土地租赁合同,土地所有者没有正当理由既不能赶走租户,也不能单方面提高租金。
再加上战后的通货膨胀,租金实质上不断降低。我们一家虽然贫穷,但也顺应着时代的潮流,得到许多好处。
军国少年的水雷游戏
空袭的大火使东京成为废墟,可对于孩子来说,这里却是天堂。木造建筑都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只有水泥修建的学校、电报局和当铺用石头建造的仓库侥幸留存下来。澡堂的四壁与屋顶被尽数烧毁,只剩下水池和贴着瓷砖的地板光秃秃地露在外边。我们有时把这里当作要塞,有时把它当作宫殿。在断壁残垣中,我们寻找、挖掘被大火烧得变形的玻璃碎片,当作宝贝。我们也会潜入禁止进出的校舍,趴在屋顶屏住呼吸,用砖头设下圈套捕捉小鸟。
水从破裂的水管里漏出来,积成一汪浅池。对于我们来说,这浅池就是一个湖,湖边盛开着紫茉莉花。直到今天,看到紫茉莉,仍然会勾起我对那个“湖”的回忆。那时,无论在东京的哪个地方都能清楚地看见富士山。
当时我们每天都要玩水雷游戏。我们将之称为“水雷横”,不知道为什么要加个“横”字,大概是扮演水雷艇的孩子总是把棒球帽的帽檐横过来戴在头上的缘故吧。
孩子们分成两方,每方由一艘战舰、四五艘驱逐舰和十来艘水雷艇组成。战舰通常由孩子王来当。游戏规则是,驱逐舰被战舰摸到就要沉没,水雷艇被驱逐舰摸到要沉没,而战舰被水雷艇摸到就要沉没。战舰由驱逐舰护航出征,冲到敌军阵营就算胜利。
水雷艇如果跑得不快,马上就会被敌军的驱逐舰击沉,所以必须动作敏捷。我一向喜欢当水雷艇,因为水雷艇虽然最弱小,却只有它才能干掉战舰,我喜欢这种设定。回首过去,我发现自己之后也都是以当水雷艇为信念走过来的。
虽说当时的孩子们除了这个游戏以外,确实没有条件玩棒球之类的其他游戏,然而这个游戏却是军国主义思想的完全体现。换句话说,和平国家的理念并没有灌输到孩子们的心里。
常会听到有人说,那时孩子们最开心的是看连环画剧表演。虽然确实有人来表演连环画剧,但我却不认为它多么有趣。我更爱看连环画,比如山川惣治的《少年王者》、小松崎茂的《地球SOS》、永松健夫的《黄金蝙蝠》,特别是《少年俱乐部》杂志连载的横井福次郎作品《不可思议国的普恰》最令我兴奋激动地期待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