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怪谈其九：氢气球，飞吧！(2)

捂住耳膜的“砰！”的声响突然烟消云散。他听见拿着气球的孩子们的笑声，和那几个男孩渐远的脚步声。
“等等我！”他的心中突然有什么在焦急地鼓动，一瞬间不知道是要掉泪还是要把嘴角咧到耳垂，急火火地转了身，跟在男孩们的后面跑了起来。
有男孩已经到了，还有的被长高的他甩在身后。视线的前方，有一个中年玩具商，在江水边专门卖氢气球。没有挂招牌，没有叫卖，却有一群孩子在他面前跳着闹着，一个接一个的气球就被买走了。
气球挂在一个木架子上，木架子钉在地上。气球还有十多个，再不出声，就可能得不到了。可能这是全日本最好的气球摊，可能这是他最后一天经营，如果再不出声，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氢气球了。小熊、小兔和小鸭微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汗流浃背的男青年——汗是冷汗，是想到可能失去就再也得不到的恐惧的冷汗。
男青年突然作出戒备的姿势，伸出手臂护住气球摊，就像饿虎要保护来之不易的食物一样，眼神火热。“求求你，不要卖给他们！”他向中年人恳求，“都卖给我，求求你，我这辈子就买这一次气球，我以后再也不买了。让我尝尝氢气球的巫术吧！”
“全买？”中年人不慌不忙地问。
“对！这十四个，全给我！”
“好吧。”中年人掐指算了算价钱，“本来，每个人只能买一个的，看在你这么喜欢的份上，我就都卖给你！不过因为质量很好——会有点贵哦。”
“买得起，买得起，快给我！”他紧张地往后看了一眼，那群男孩被他挡在后面，满脸的不满。
他花尽了钱包里的钱，刚刚好——像命运的安排一样——这些钱刚好买下这十四个形态各异的漂亮的氢气球。
中年人一个一个地把气球从木架子上解下来，男青年突然又激动地说：“不如，你把气球绑在我的手臂上吧！气球有这种玩法吗？你看怎么样呢？”
中年人笑着，不置可否地照做了。
男青年的手上转眼系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他的嘴笑到两边的耳垂，口中不住地道谢，用胜利者的目光骄傲地看着买不到气球的落后的那群男孩，竟开心得原地转起了圈来。
转着圈，脚尖就像跳芭蕾一样点着地，转着圈，脚尖就离开了地面，在空中，还在转着圈，大笑着从来没有的笑声，满天空都是这狂躁的笑声。
路人都拿起手机拍起录像。他们在屏幕上却看见，男青年因为转得太用力，把手上的气球，一个一个甩了出去。气球质量很好，充饱了氢气，在脱手的那一瞬间就远远地飞走，不留一点再抓住的余地。可他还在狂笑，像孩子失而复得的母亲一样，一面下落，一面还在转着圈。最后一个小鸭气球，终于撑不住他的重量，跟着他一起，飘飘悠悠地落进了江水里。江水没过了他的脚他的下半身他的胸部直到头顶，他的芭蕾舞蹈渐跳渐慢，在吃惊得忘记摁掉录像的路人的手机中，消失在了江水里。
小鸭子在江水面上悠然自得地凫水，打心底里爱着氢气球的男青年却再也没有露出头来，对那不见踪影了的中年人说：“请把氢气球——只卖给我！”